巴黎街頭文化:釣魚
在一個寒冷的下午,今年 19歲的馬爾赫比(Eliot Malherbe)從皮套中抽出他的釣竿,將閃閃發光的橡膠魚餌給裝上鉤子後,「咻」地一聲將釣魚線拋進塞納河中。在等待魚上鉤的同時,馬爾赫比的朋友──今年 22歲、就讀藝術學系的馬奇林(Kacim Machline)加入了他的行列。
馬奇林剛剛才在一旁的水泥牆上完成了他的作品──一幅綠色的條紋魚塗鴉畫。跟塗鴉帶給人的快感一樣,釣魚也能帶給人刺激感,這點問曾是塗鴉藝術家和滑板愛好者的奧巴迪亞–威爾斯(Manuel Obadia-Wills)最知道。
今年 40歲、熱愛釣魚的奧巴迪亞–威爾斯說:「(不管是滑板、塗鴉,還是釣魚)都有刺激、上癮和不斷重複直至佳境的一面。」
「在滑板中,是完美的技巧;在塗鴉中,是那股身處禁地、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在釣魚中,要屬抓到一條美麗的魚了。」
遊走在法律邊緣
在塞納河釣魚跟滑滑板與塗鴉有點相似,有時都會遊走在法律邊緣。根據法國從 1669年以來的規定,夕陽西下後就不能再釣魚,但許多釣客都是下了班、放了學才到塞納河釣魚,此時往往早就沒有太陽。
潛入「隧道」中釣魚
有時,除了聖馬丁運河(Canal Saint-Martin)和烏爾克運河(Canal de l'Ourcq)外,大膽的年輕釣客也會偷偷潛入一些禁止釣魚的地方冒險垂釣,像是位於巴士底廣場下的「隧道」──一條長約 1.6公里的地下運河,上方覆蓋著由石頭製成的拱頂。為了怕民眾誤闖,巴黎市政府最近將「隧道」封了起來,但依舊有釣客潛入。
街釣守則一:只能拍,不能吃
除了無視禁區,年輕一輩的釣客也有一套不同以往的釣魚規則。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魚是拿來拍照用的,不是拿來吃的。釣客們將塞納河中的梭子魚、鱸魚、白梭吻鱸、歐鯰等戰利品釣上岸拍完照後,就要放牠們回河中。
今年 21歲的奧弗特(Grégoire Auffert)說:「釣魚是一種運動,而魚就是我們的玩伴,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把牠們放回河中」、「你永遠不會要一名網球選手吃下網球。」
街釣守則二:不用活生生蟲餌
再來,新一代的釣客只用塑膠人工魚餌,而不是活生生的蟲餌,如此一來上鉤的魚不會把塑膠魚餌給吞下肚,釣客在把魚釣上岸的過程中,也能把對魚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如果能好好遵循上述兩個街釣守則,就能守護塞納河的生物多樣性。
從「瀕臨死亡」重新復活
回溯歷史,在 17世紀的時候,塞納河中有超過 50多種魚,甚至有鮭魚出現,牠們是當時窮苦人家補充蛋白質的來源。
然而,隨著巴黎工業化發展和汙染的出現,塞納河中的魚種越來越少,到 1960年代早期更是被宣告「瀕臨死亡」,因為裡頭的魚種只剩下大約 3種。
整個塞納河的汙染情況一直到 1991年後才略見好轉,1991到2001這整整十年,巴黎市政府投入了 100億歐元(折台幣約 3,453億元)的資金清理塞納河流域,包含興建超過 500座汙水處理廠,讓人們不要再把廢水排進塞納河中。
塞納河不是汙水處理廠!
巴黎環境永續和水資源處副處長布勞爾(Celia Blauel)說:「70年代時,塞納河中的魚有 5種;90年代時,大約有 15種;今天,大約有 30種。」
積極推廣「街頭釣魚」文化的米斯納(Fred Miessner)說:「塞納河不是汙水處理廠,塞納河是一條河,魚兒們生活在其中,並且產卵繁殖。」
防疫封鎖讓塞納河休息
海洋科學家弗朗索瓦(Bill François)則提到了COVID-19(武漢肺炎)的影響,他說因為疫情蔓延、全城封鎖的關係,塞納河上少了搭船遊河的觀光客,讓這條河流能好好休養生息,尤其在去年夏天,「我們觀察到河中魚兒繁殖的狀況良好」。
不是為了填飽肚子 是為了親近大自然
而在全城封鎖期間,不少釣客想念的正是在塞納河和同好一起垂釣的時光,這是水泥叢林中難得能和大自然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米斯納說:「在巴黎,我們釣魚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為了親近魚、親近大自然。」
在巴黎都市規劃研究所任教的帕庫(Thierry Paquot)分析道,在都市裡釣魚就跟在都市裡發展農業一樣,都是當代都市人回歸自然的方法。帕庫補充道,這一代的年輕人受到經濟不穩所苦,透過和同伴一塊釣魚能找回歸屬和社群感。
巴黎釣客人數破三萬
根據統計,目前巴黎釣魚聯合會共有 8,500名會員,每一名會員每年必須花 120美元(折台幣約 3,391元)來取得釣魚證照;如果將那些購買一日釣魚證照(15美元,折台幣約 424元)以及非法垂釣的人數加起來,在巴黎釣魚的人數有可能超過 3萬人。
過去 30年來,在巴黎經營釣具店的達莫黑(Marcelo D’Amore)說:「一直以來,巴黎釣客的數量都滿穩定的,但現在年輕釣客的數量明顯超過其他人。」
看到街釣文化商機
隨著這股「街釣風」吹進年輕人的圈子,也讓早就沉浸在街釣文化的米斯納看到商機,他和合夥人一起開了一家名為「法式垂釣」(French Touch Fishing)的釣具用品批發公司,以及一間專門賣街釣潮服、帽子和太陽眼鏡的服裝店「大魚 1983」(Big Fish 1983)。
米斯納說:「我們不用舊有的眼光看待自己,我們不穿塑膠靴子、迷彩服或是緊身球衣。我們釣完魚後,不用換衣服就可以跟朋友去跑趴。」
街釣網紅竄起
米斯納的釣魚潮牌跟其他釣魚潮牌一樣,都有在贊助年輕的釣客,這群釣客如今已經成為釣魚界的網紅,像是文章一開頭介紹的藝術系大學生馬奇林就是一名釣魚網紅,他在Instagram上的業配貼文要價好幾百美元。
在米斯納開設的「法式垂釣」釣具批發公司Instagram帳戶中,米斯納PO出了他們在巴黎釣魚的照片。
雖然打扮變了,但這點不變
雖然新一代的街頭釣客改變了穿著打扮,但有項傳統倒是亙古不變──炫耀魚的大小。舉例來說,有天傍晚馬奇林在聖馬丁運河上的阿森納港(Bassin de l’Arsenal)釣到了一隻 38公分的鱸魚,他馬上把自己的戰果拍了下來,再放回河中。
「每次拍照時,我都會把雙手張開來,這樣魚在照片裡就會看起來更大。」馬奇林說。
同樣熱愛街釣的涅斯普魯斯(Quentin Nespoulous)說:「巴黎充滿了魚,不只是小魚還有大魚,塞納河中就有些『怪物』」、「我釣過最大的魚是一隻鯰魚,牠有大概 1.9公尺這麼長。」
逃離外界紛擾,找到平靜的自己
至於對傑曼儂(Paul Germanon)來說,他釣魚不是為了滿足炫耀的欲望,而是為了逃離外界紛擾、遁入自己的小泡泡中。
「我是一個神經繃得很緊、很容易緊張的人,我發現透過這項需要高度集中的運動,我能夠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