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求庇護的斯里蘭卡難民 「比蘿拉一家」遭澳洲政府拘留超過千日

對五歲的柯皮卡,以及她三歲的妹妹莎妮卡來說,她們人生中大部分的記憶,都是在澳洲聖誕島的拘留中心裡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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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屬於比蘿拉

2019年8月,一個來自斯里蘭卡的家庭被送到了澳洲聖誕島(Christmas Island)上的拘留中心,並從此被 24小時監控與守衛,時至今日,加上被扣留在墨爾本(Melbourne)的時間,他們已經被澳洲政府拘留了超過千日,並在訴訟與拘留過程中,花費後者大約 600萬澳幣(折台幣約 1億3,060萬元)的公帑。

這一家人是來自斯里蘭卡的難民家庭,包括媽媽普里雅(Priya)、爸爸納德斯(Nades)、五歲的大女兒柯皮卡(Kopika),以及三歲的么女莎妮卡(Tharnicaa)。

他們的故事在這幾年廣為澳洲人所聞,但大多數人知道的卻不是他們的姓氏「穆魯加潘斯」(Murugappans),而是將他們稱呼為「比蘿拉(Biloela)一家」——名稱取自一個愛他們、希望他們早日回歸的澳洲小鎮。

來自斯里蘭卡的坦米爾人

話說從頭,納德斯與普里雅是來自斯里蘭卡的坦米爾人(Tamil),因為該國內戰的緣故,他們在 2012及 2013年先後搭乘小船抵達澳洲,並向澳洲政府提出庇護申請。當時,他們獲得了暫時性的保護簽證。

而巧合地,由於在昆士蘭州(Queesland)的鄉下小鎮「比蘿拉」中,有間肉品加工廠願意聘用新移民,納德斯與普里雅兩人於是都選擇了該處作為落腳地點,他們因此在那裡相遇、相愛、結婚,還生下了兩個小孩柯皮卡與莎妮卡。

在那些美好的日子裡,納德斯負責工作、普里雅負責照顧小孩,到了周末,他們則會帶著女兒一起去釣魚,或是在家裡跟朋友打打牌、玩遊戲。

然而好景不常,他們的庇護申請在幾年後被駁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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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逐出境失敗

澳洲政府認為他們不符合難民資格,並以此為基礎嘗試兩度驅逐他們,雖然這些行動最後都以失敗告終,卻反而讓這個家庭陷入了更加悲慘的境地。

2018年3月,穆魯加潘斯一家首度被驅逐出境,當時他們的暫時性簽證到期,澳洲政府選擇在某天的天亮前發動突襲,並將他們送到了墨爾本的拘留中心。

幾天後,他們原本被迫搭上回斯里蘭卡的班機,但這時候有件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有著 6,000人的小鎮比蘿拉不願意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送回戰亂之地,於是將這起事件公諸於媒體。

#回到比蘿

他們接著還發動了「#回到比蘿(#HometoBilo)」的運動,並遊說政界人士,甚至還以連署的方式聲援穆魯加潘斯一家,當時有大約 35萬人簽名參與。

最終,穆魯加潘斯一家的律師取得了停止驅逐出境的禁制令,於是他們又被送回墨爾本拘留中心,法律訴訟因此展開,可是法院之後還是駁回了他們的庇護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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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島上的拘留中心

直到 2019年,政府再次做出行動,打算要把穆魯加潘斯一家送回斯里蘭卡,而且還只給了他們兩個小時打包。於是在驚慌失措之下,納德斯通知了律師,並在飛機上拍下混亂的畫面——鏡頭中,他的孩子在嚎哭、妻子則被拖上了飛機,這些片段隨後在各大新聞和社群媒體上播送,令許多澳洲人為之心碎。

然後再一次地,他們的律師又拿到了禁制令,飛機在飛到一半的時候被迫調頭,穆魯加潘斯一家被送回了澳洲,可是情況也不見好轉,因為他們接著被帶到了澳洲大陸西岸 3,000公里外的小島「聖誕島」。

在這裡,他們被安置在有著 400個床位的拘留中心,並成為了裡面唯四的被拘留人士。

「這是坐牢」

想當然耳,拘留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但事實往往又比想像更殘酷,普里雅就在訪問中告訴BBC,認為大家絕對無法想像這樣的生活。

「這不是件正常的事。我們沒辦法和其他人對話,還有守衛監視我們,而且也不能自己出門,這才不是拘留,這是坐牢。」普里雅透露,他們只能帶大女兒柯皮卡去上學或去育樂中心,其餘時間都得待在中心內。

但更糟的是,即使是這些活動,他們也都得在要去的兩天前事先向澳洲邊防署(Australian Border Force)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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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是自由而開心的地方

而對自小便被關在拘留中心的柯皮卡來說,學校也因此成為了「開心的地方」,雖然上下課都要搭著警車往返,但畢竟在那裡可以獲得自由,不用被大人監視。

至於普里雅,哪裡都不能去讓她陷入了嚴重的憂鬱,活動力也變得很低,她透過視訊告訴BBC:「我發現自己很難撐過每一天,生理和心理上都是。」

「我的兩個小孩現在都大了,她們想要出去,想要看看並享受外面的世界,她們想要自由地活著。」

參加生日派對得有守衛陪同

但即使只是這樣卑微的願望,事實上,甚至連柯皮卡受邀去學校朋友的生日派對時,這項邀約都還得先被送回澳洲大陸的辦公室去評估風險,雖然之後政府的確有批准這項要求,可是附帶條件是她必須由一名守衛陪同才能參加。

除此之外,居住條件也是穆魯加潘斯一家面臨的隱憂之一,在這棟只有兩間房間的狹小房子,他們不僅面臨著門無法從內上鎖、每天都有警衛巡邏的不安穩感;甚至當天氣悶熱時,還會有害蟲跟昆蟲侵入他們的房間,讓已經夠煎熬的生活變得更加難以容忍。

而關於這個家庭的福祉,澳洲政府的發言人則回應:「澳洲邊防署致力於確保這個家庭的健康和福祉,而且一直都有為所有成員提供和醫療人員及專業人士接觸的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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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岸羈留」

所以這個超過千日的磨難,到底是從何而起呢?這是基於澳洲嚴格的移民法律,讓他們有辦法對所謂「不合法的非市民」進行無限期的拘留。

因此,2013年以來,有數千名到澳洲尋求庇護的人都被拘留在位於離島的設施,這被稱為「離岸羈留」(offshore detention),是針對那些乘船來的人實行的政策,他們必須在離島等到難民申請被確認才能前往澳洲大陸本土,可是這個手續往往會耗時數年。

聯合國(UN)就曾經批評拘留設施中糟糕的居住水準和狀況,並指出有至少 12人死於「離岸羈留」的申辦過程,其中有 6位是自殺身亡。

防止偷渡跟溺水

不過另一方面,也有人維護這項政策,他們指出,有些人就是在嘗試從海上登陸澳洲的過程中死去的,所以政府才會立下這樣的承諾——任何靠船抵達澳洲的人,都不能在此定居,並以此防治偷渡人口的貿易跟溺水事件。

但無論這樣的政策是基於什麼立場,事實是,穆魯加潘斯一家目前在如此的背景下持續被拘留中,難以重獲自由,而無論是人權倡議者、比蘿拉鎮民,又或者是工黨反對派都參與了釋放穆魯加潘斯一家的活動。

可是,無論是前任或現任內政部長,都不同意這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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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定錨寶寶』」

曾任內政部長的達頓(Peter Dutton)就表示,他認為柯皮卡跟莎妮卡是她們父母的「定錨寶寶」(anchor babies),普里雅跟納德斯是想利用她們留在澳洲。

而普里雅當時也曾做出回覆,她表示自己只是想要有個家,但她的故鄉讓她沒辦法這麼做,卻沒想到如今澳洲政府會不願意再核發保護簽證給她和丈夫。

「我們現在只想要讓我們的孩子住在一個安全的環境。斯里蘭卡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個可以安全回去的地方。」普里雅說:「我們在生理上或心理上都受到斯里蘭卡政府的折磨。我們來到這裡,是希望可以獲得安全。我們在這裡結婚、生小孩,而且覺得她們可以獲得一個安全的未來。」

「我們只希望澳洲政府可以讓我們安全地住在這裡。我們並沒有要求任何其他的東西,而且也會非常努力地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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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內政部長不同意

至於在今年三月底上任的新內政部長安德魯斯(Karen Andrews),也同樣駁回了讓他們回到比蘿拉的請求。

「我致力於確保那些人口走私販不會有任何的歹念,認為自己有機會從我們的政策中鑽漏洞,而我也不可能會開放那扇門,就算是一點點也不會。」安德魯斯在四月時曾經如此告訴澳洲的《天空新聞》(Sky News)。

但另一方面,前總理滕博爾(Malcolm Turnbull)則發出聲援,希望現在的政府可以讓穆魯加潘斯一家回去比蘿拉,即使當時正是他的內閣拘留了這個家庭。

「她(指安德魯斯)是新的內政部長,她可以重新審視這個案件,用她的判斷力,並把他們帶回昆士蘭州,重返想要他們的社群(指比蘿拉),這才是正確的做法。」滕博爾說。

被監視的日子即將結束?

不過事情似乎在最近出現了轉圜的餘地,上周,內政部長安德魯斯便透露,政府目前正考慮將穆魯加潘斯一家撤離拘留所,並讓他們在聖誕島上安置下來。

而針對官方模稜兩可的態度,為這個家庭奔走的訴訟律師福特(Carina Ford)則強調,只要政府願意的話,他們的受苦受難可以「在明天就結束」,因為內政部長實際上具有批准簽證的權力。

「在這個案例之中,有出生於澳洲的孩子,但她們卻花了好幾年在拘留所中......遠離了真的想要他們的社群,」憲法律師皮萊(Sangeetha Pillai)表示:「我很難再想到一個更加令人注目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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