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女性參加奧運,那就自己辦一個
1922年8月20日,那一天,所有站在體育場上的參賽者都是女性。
當時年僅38歲的愛麗絲米利亞(Alice Milliat),站在台上歡迎所有優秀的女性運動員來到法國,而她以宏亮的聲音說著,
「我在此宣布第一屆女子奧運,正式開幕。」
來自美國、英國、瑞士、捷克斯洛伐克、法國等國家的77名選手,挑戰包括短跑、跨欄、跳高、跳遠、鉛球等11個田徑項目。現場吸引了2萬名觀眾,而他們也親眼目睹了18項世界紀錄的誕生。
米利亞之所以會舉辦這場女子奧運,起因於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與世界田徑總會,拒絕讓女性選手參加1924年巴黎奧運的田徑項目,
「既然奧委會不同意讓女性選手『全面』參加奧運,我們就自己舉辦自己的奧運。」
雖然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一點也不在意這場女子奧運的結果,但他們仍十分介意米利亞擅自使用「奧林匹克」一詞,因此在雙方協議之下,米利亞同意將女子奧運改成女子世界運動會(Women's World Games),而1928年的阿姆斯特丹奧運也首次設立女子田徑比賽,但也僅於五個項目。
直到八年後,1936年柏林奧運上,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才最終同意將所有女子田徑項目納入奧運,也標示著性別平等新時代的開始。
我是奧運選手,我也是母親
過去的女性爭取了屬於當時的女性平等,如今這些職業的女運動員,卻也同樣面臨屬於女性的困境。
曾經五度征戰奧運田徑場的艾麗森菲利克斯(Allyson Felix),以7金3銀1銅成為擁有最多奧運獎牌的女子田徑選手。但在2019年,艾麗森曾控訴其贊助商Nike,重新擬定的新合約的贊助金額大幅縮水,只因她在合約期間「懷孕」,
「我不希望任何女性覺得,她們必須在職業和母親之間做出選擇,更不希望她們不得不隱藏自己將新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事實。」
選手村首次開設托兒所
2024年的巴黎奧運,是艾麗森首次以「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正式成員」而非選手的身分參加的一次奧運,而她也宣布與嬰幼兒品牌合作,在選手村開設托兒所,讓有孩子的選手可以安心帶自己的孩子到巴黎參賽,
「這是奧運選手村史上第一間托兒所,但我希望在未來能成為主流,讓運動員知道就算當母親也不是運動生涯的終點。」
女性教練不到十分之一
除了選手村設置的托嬰中心,2024年巴黎奧運在選手性別比例上達到前所未有的平衡,男女選手人數首次達到50:50。然而,場邊教練團隊的性別比例卻呈現另一幅面貌,女性教練的比例僅佔不到十分之一。曾獲6次自行車錦標賽世界冠軍,現為法國教練的瑪麗昂克利涅(Marion Clignet)表示,
「女性要成為教練,最大的阻礙就是『老男孩俱樂部』( old boy’s club )。女性需要付出雙倍努力才能被看見,且經常被忽視和被低估。」
2016年里約奧運,當時資深田徑教練安斯博塔(Ans Botha),試圖走向跑道,擁抱打破400公尺世界紀錄、獲得金牌的南非選手瓦伊德范尼凱克 (Wayde van Niekerk )時,卻馬上被一旁的保全攔住。這是多數女性教練最常遇到的狀況,每個人——從體育場安全人員到其他男性教練——都假設她們是隨隊醫生、母親或其他照顧者,而非專業的教練。
We love Ans Botha! ❤️ 🇿🇦 Check out her latest interview with https://t.co/OuodNO8suR 👇👇 👇 👇 https://t.co/3mL0b5Ah2h pic.twitter.com/wBj4D6V2Bj
讓電梯下來,讓更多女性擔任管理職
挪威鐵人三項的教練亨利埃特梅羅(Henriette Mero)表示,許多女性運動員希望有女性教練,部分原因是唯有女性教練,才了解女性身體的運作,例如月經週期會影響運動表現,需要調整營養和訓練,一些運動傷害對女性的影響也不同於男性,且女性運動員也更願意向女性教練談論身體狀況或飲食失調問題,
「男性教練對女性教練,甚至是運動員的霸凌、歧視、性騷擾現象非常普遍。但多數的女性都不願發聲,因為她們擔心失去工作。」
2016年里約奧運的女性教練比例為11%、2020年東京奧運則增長到13%,但對多數人來說,這樣的增長比例似乎過於緩慢。現任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副主席妮可霍弗茲(Nicole Hoevertsz),是歷任僅四位女性副主席之一,
「對我來說,重要的是不要只讓電梯上升,而是要讓它下降,讓更多女性能夠進入管理職位。」
為了解決女性教練人數問題,2019年國際奧林匹克委員啟動了WISH培訓計劃,旨在培養女性擔任最高水準的教練。迄今為止,已培訓了來自22個運動項目和60個國家的123名女性教練。
穿這樣是為了我的表現,而不是你的視線
女性運動員、教練的數量是一個問題,媒體與大眾看待「她們」的方式,也是至今為人詬病的惡意以及被過度的性化(sexualization)。一直以來,當女性在穿著貼身運動服大幅度跑動時,鏡頭總會刻意對準她們的屁股與身材。
2020年東京奧運,德國女子體操隊顛覆女子體操運動員穿三角體操服的傳統,取而代之的是具有包覆性且褲長至腳踝的全身式體操服,德國體操聯合會表示,他們的目的是抵制體育界的性化,以及對女性身體的凝視。
Germany's women's gymnastics team is sporting full-body unitards instead of high-cut leotards at the Tokyo Olympics - in what the German Gymnastics Federation has branded a statement against "sexualization."PHOTO: AP pic.twitter.com/m1i8fV4uJw
2021年,英國選手奧利維亞布林 (Olivia Breen)也曾在採訪時透露,比賽後有一名女性職員跑來警告自己:「妳的運動短褲太暴露,一點也不合時宜」讓布林感到非常無奈,因為對她來說,她選擇比賽服的唯一考量,只有是否輕便以便讓自己跳得更高、跑得更快,而非成為他人被凝視的目標。
奧利維亞布林事後也在X平台上表示,
「如果是男性運動員,他們也會受到相同的批評與指教嗎?女性有權穿自己想穿的衣服,而不是一天到尾接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人數的平衡就等於性別的平等嗎?
「性別平等不應只是數字,而是女性與男性獲得相同的權利和機會。」
當2024巴黎奧運敲鑼打鼓地宣布,奧運終於達到前所未有的平等時,布洛克大學(Brock University)體育管理副教授蜜雪兒唐納利(Michele Donnelly)則認為,男女選手人數達到平衡,雖然是值得慶祝的里程碑,但也不應該過分強調,
「當媒體報導 2024 年巴黎奧運將是首屆性別平等的奧運時,他們在傳播一個有害的訊息,認為性別平等已經實現,且不再需要做任何工作。」
「女性參加奧運已經超過120年,擁有相同數量的運動員以及比賽項目,是我們對平等的最低期望。畢竟現在都2024年了。」對於許多人來說,奧運是在平等的賽場,運行不平等的遊戲,從男性項目多於女性項目、女性教練與裁判的少數、男女參賽條件與服裝的要求,都顯示奧運的平等之路,仍有一大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