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權釋放曼德拉、結束種族隔離制度 南非最後白人總統戴克拉克辭世

1990年,南非面臨著內部紛擾、國際批評聲不斷的危急局勢,時任總統戴克拉克於是選擇了令人意外,或許又是唯一可行的那條路——結束超過 40年的種族隔離制度,讓國家走向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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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民主,卻留下傷痕

本周四(11),讓南非走向民主、卻又無法弭平撕裂傷痕的戴克拉克(FW de Klerk)於該國首都開普敦(Cape Town)的家中逝世,享壽 85歲。其名下基金會宣布了他的死訊,表示他此前一直在進行癌症治療。

是結束之人,還是受益者?

對某些南非人而言,戴克拉克是偉大的政治家,他引領國家結束自 1948年便實施的種族隔離制度,與曼德拉(Nelson Mandela)在 1993年共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但對其他人來說,相反地,戴克拉克實際上是種族隔離制度的受益者,應該為其所造成的諸多罪行付出代價。

來自白人菁英家庭

戴克拉克出生於南非繁榮的經濟中心約翰內斯堡(Johannesburg),來自阿菲利卡家庭(註),大學時期攻讀法律並成為一名律師。

1972年,他成為了南非國民黨(National Party)的議員,對這個創造種族隔離制度的政黨,有著深度的了解,並從中慢慢爬到了最高的位子——1989年,他成為該黨主席,隨後當選南非總統。

註:泛指南非與納米比亞的白人移民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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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放曼德拉,走向民主

當時,南非的局勢並不樂觀,內部紛擾、政府則面臨即將破產的狀況,甚至世界上許多國家,包括該國曾經的盟友都與國民黨交惡,於這個關鍵的時間點上任的戴克拉克,在繼續高壓統治與走向民主之間,選擇了後者。

1990年2月,戴克拉克宣布取消對在野黨非洲民族議會(ANC,簡稱非國大)為期 30年的禁令,讓其脫離非法組織身分,並隨後釋放原本被判終身監禁、並已經服刑 26年半的非國大支柱曼德拉,以及其他一干反對派政治人物。

1992年,南非發起公投,最終決議廢止種族隔離制度;1994年更舉行了不分種族的平等民主選舉,並隨後被曼德拉擊敗,雖然戴克拉克受曼德拉之邀擔任第一副總統,但他的勢力仍在接下來的數年中逐漸衰頹,最終於 1996年辭職下台。

的確有其貢獻,但這是不得不為之?

從結果來看,戴克拉克對民主過渡的確有其貢獻,支持者認為他是一名精明的政治家,他明白若要讓南非脫離種族隔離制度,必須要由被該國保守派尊敬的人所引領。

但另一部份的人則認為,考量到南非當年的局勢走向,這是戴克拉克不得不為之的抉擇,尤其他還曾是種族隔離制度的堅定擁護者——前任總理波塔(P.W. Botha)的得力左右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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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是名偉大的改革者」

在曼德拉於 1994年出版的自傳《漫漫自由路》(Long Walk to Freedom,暫譯)中,他也明確指出,他認為「即使戴克拉克採取的行動看似進步,但他絕不是名偉大的改革者」。

「他進行的任何改革,都不是為了要將自己排除在權力圈之外,事實上,他做這些事是為了相反的理由:在新制度中確保阿菲利卡人的權力。」

而外界也多採取類似的觀點,例如在美國老布希(George H.W. Bush)時代擔任非洲事務助理國務卿的柯恩(Herman J. Cohen)就指出,他曾與戴克拉克進行談話,「他沒有表明種族隔離是不好或不道德的,但他決定了這件事情是行不通的」。

兩面不討好,1997年退出政壇

然而另一方面,改革卻也讓戴克拉克與自己所屬的政黨疏遠了,他曾試圖將國民黨從白人主導,轉型為一個由多種族人士構成、擁有如非國大一般影響力的黨派,可是最後仍以失敗告終。

在辭去副總統一職後,戴克拉克於 1997年宣布退出政壇。時至今日,在阿菲利卡人之中,還是有人將其視為叛徒、懦夫,認為自己被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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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充滿了尖刻與猜疑

同時,雖然戴克拉克和曼德拉在 1993年共同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不是非常和諧,除了曼德拉對其改革心態的直言不諱外,戴克拉克自己對曼德拉也頗有微詞。

在其 1998年出版的自傳《最後的跋涉:新的開始》(The Last Trek — A New Beginning,暫譯),戴克拉克覺得自己被低估了,而且還在得獎的慶祝活動中被曼德拉公開攻擊。

「我氣炸了,」當提及曼德拉在頒獎典禮後的發言時,戴克拉克寫道:「只有用著最強大的自制力,我才能夠再次咬緊我的牙關,不要永遠地粉碎我和曼德拉之間有著友好關係的假象。」

「諷刺的是,我們都特地遠行至此,獲頒代表和平與和解的世界最高榮譽——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卻充滿了尖刻與猜疑。」

南非種族和諧的象徵

至於曼德拉本人,則認為他與戴克拉克的關係是必然的,「要和敵人和平共處,」曼德拉於《漫漫自由路》中表示:「一方必須要與敵方合作,讓敵方變成自己的夥伴。」

無論兩人心思如何,戴克拉克與曼德拉後來成為了南非種族和諧的象徵,共同的肖像成為了衣服、鹽罐、胡椒罐上的圖案,在該國商店中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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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克拉克「最後的訊息」

但或許對於戴克拉克來說,他也對自己在南非的地位感到不安。

去年,他在接受《南非廣播公司》(SABC)採訪時曾一度引起爭議,表示他不認為種族隔離制度一如聯合國(UN)所言,是危害人類罪的一環,不過其基金會隨後為此發表道歉聲明。

可是在本周四,當戴克拉克死後不久,其基金會卻隨後發布了一則影音,稱之為戴克拉克「最後的訊息」。

曾經支持,但「完全地改變了」

看來虛弱的戴克拉克在畫面中表示,雖然他曾經支持「分離發展」(separate development)——意即種族隔離(apartheid)——但在 1980年代,他「完全地改變了」,這也是為何他會同意與曼德拉,以及其他政治領袖進行改革談判。

戴克拉克補充,在充滿壓迫的政權終結後,他已經盡己所能,「今天,讓我在這個最後的訊息裡再重複一次:我,毫無疑問地,為種族隔離對南非的黑人、棕色人種,以及印地安人所造成的痛苦、傷害、輕蔑、迫害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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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國族傷痕留下問號

可是對大多數南非人而言,種族隔離制度造成的傷害仍延續至今,數百萬人依舊生活在貧困和持續的不平等待遇中,部分人認為在加害者沒有受到懲罰的狀況下,對這項制度的承認與彌補仍遠遠不足夠。

而戴克拉克的死,則為這個難解的國族傷痕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但該國現任總統拉瑪佛沙(Cyril Ramaphosa)在戴克拉克逝世的消息傳出後,依舊發表聲明肯定,稱他結束種族隔離制度是「勇敢的決定」。

「在我們民主憲法頒布的 25周年前夕,副總統戴克拉克的逝世應該激勵我們全部人進行反思,關於我們民主的誕生,以及我們忠於憲法價值觀的共同責任。」

在給出解釋之前就死去了

只是無論如何,戴克拉克背後那些曾經的血與淚,再也沒有獲得解答的機會——一如反種族隔離革命家之子卡拉塔(Lukhanyo Calata)所言,他的父親在 1985年種族隔離政策仍實施的狀態下被警察所殺害,「令人遺憾的是,他還沒有解釋自己為何會協助犯下那些有違人性的罪行呢,又一名種族隔離罪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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