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不是恐怖份子」學校帶頭排擠身心障礙學生?美國特教的困境

特教生不該接受差別待遇,被貼上特殊的標籤,或從一般教室中被隔離出來、個別受教,這是《美國身心障礙者教育法案》(Individual with Disabilities Education Act, IDEA)的成立精神。

然而,實際上,卻有不少教育單位,習慣使用非正當手段,減少身心障礙學生上課時數,以強迫延後到校、提早離校等方式,長期侵害學童受教權。

文章插圖

「非正式缺席」逃避書面記錄

2022年,由美國國會指導成立逾40多年的非營利組織「全國身心障礙者權利網絡」(National Disability Rights Network. 以下簡稱NDRN)發布的一份報告中指出,這類「非正式缺席」的狀況頻繁發生,每年在校園中可能多達上百、上千次,卻不同於正式的停課通知,從未留下任何書面紀錄。

提早回家、強迫離席:各種花式趕人

透過多方訪視而組成的報告書中,提出以下幾種常見的狀況:有些學童多年來的上課時數都比一般學生更短,學校每天會固定提早把他們送回家。或是拿防疫當藉口,叫學生在家上課、遠距教學,即使疫情過了也不讓他們回學校。也有學童直接「被轉學」——表面上送往參與其他教學計劃,實際上那些計畫根本不存在,或是根本不適合該學童參與,只是找個名目叫他別來學校了。

長期不當停課已嚴重違反受教權

NDRN認為,這些做法已嚴重違反聯邦憲法所賦予的受教權:就算學校缺乏資源、難以協助身心障礙學童進行學習,也不能剝奪他們與同學一起上課的權利;而這些失去的時光,不管是被老師罰出教室、被學校請出校園,沒有任何配套措施或行為輔導,對於特教學生而言也是毫無益處。該組織也列出四種常見模式:

  • 要求家長陪學生一起上課。如果家長無法到校,小孩也不能來上學。

  • 要求學生必須改進自己的行為,以「獲得」返校上課的權利。

  • 告知學生因為輔導員/助教不在,或因為他們必須協助另一位學生,或因為學校經費缺乏、行政因素等,所以你暫時不能來學校上課。

  • 要求學生必須上繳個人行為進步的「證明」,例如醫療單位或教育單位的評估報告,才能回到學校上課。

文章插圖

他們不讓他回學校:達珂塔的學習旅程

達珂塔的媽媽潔西卡(Jessica LaVigne)說,從小學開始,她的兒子就再也沒有上滿一整天的課了。

15歲的達珂塔(Dakotah)學齡前被診斷染色體4q缺乏(Chromosome 4q deletion)這種罕見的基因疾病影響了他的語言表達、視覺功能、認知能力及運動協調。即使必須勉強以鼻腔發音、學習速度也較為遲緩,但他仍能理解課堂規則,並與同學互動,也曾是個「愛交朋友」的孩子。

不過,這一切到了小學二年級有了改變。當時的教師在達珂塔的學習報告中指出:「他的行為影響了日常授課。他會莫名發出笑聲,不顧老師或同學的反應。」正是這個時期,達珂塔也開始不太喜歡學校了。他說,只要在課堂上突然發出聲音,他們就會逼自己去「安全房」;而他發出聲音的原因,只是因為功課太難,他無法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獨立完成。

每天只上一小時,惡性循環持續不斷

課堂中的行為導致缺課、缺課又讓他的能力退步,惡性循環持續不斷。他的母親潔西卡說,當時她幾乎每天都被叫去學校,提早把小孩接回家;她曾詢問學校能否為達珂塔安排課堂輔導員,卻被以經費不足為由拒絕。

到了中學時期,達珂塔一天平均只上一小時的課,程度仍然相當於幼兒園。

「我以前還期待他能上大學,但現在,我只希望他可以在社會生存就好。」

潔西卡說,「如果他們不讓他回學校,我不知道這個願望該怎麼實現。」

評估不過無法到校,任意縮減授課時數

《紐約時報》初次訪問達珂塔時,他正接受羅森堡高中的「評估」,期待新學年重返校園「上滿一天課」;然而,事與願違,學校認為他過去長期缺席,沒辦法立即適應全天班的課業壓力及生活習慣,應該先維持短時數,未來再慢慢增加。

潔西卡媽媽無法接受:「這些時間都是達珂塔的學習機會!」雖然學校一度妥協讓達珂塔跟其他學生在相同時間到校,不過不是進教室上課,而是要先在辦公室幫忙。最終,當達珂塔再度因為與輔導員爭吵而被趕出教室時,他們再也無法接受校方的懲罰手段,毅然決定轉校就讀。

現在,達珂塔終於可以上滿全天課,也沒造成他人的困擾;目前,潔西卡媽媽也開始與律師團合作,向奧勒岡州立法機構作證,希望藉此催生一套規範,遏止學校任意縮減學習時數的行為。

文章插圖

「我兒子不是恐怖份子」傑辛的課堂驚魂

身心障礙學生被逐出課堂、停課離校的數字過高,美國聯邦政府並非不知情,這也導致學校改以各種非正當手段隱匿真實狀況、美化停課人數,以規避糾察。

住在加州,就讀八年級的非裔學生傑辛(Jasim McDonald)從小患有自閉症,而他就讀的沙加緬度學區,過去針對非裔及身心障礙學童的停課比例,卻是全國公立學校之冠。

傑辛自小學一年級起,就被老師評為「搗亂份子」,時常說他「不適合學習」,建議「回家休息一天」。某次,傑辛因為突然大叫被趕出教室,等他重整心情準備返回課堂時,卻發現老師把教室門反鎖、將窗簾遮蔽,如此封鎖教室的誇張行徑,也搞得同班同學人心惶惶。

校方有意逃避記錄,缺課數量過於頻繁

到了五年級,傑辛的這位班導師再也無法負荷,對學校發出最後通牒「不是傑辛離校,就是我離職。」這讓傑辛的母親菈雷薇恩(LaRayvian )火大回應:

「她把我兒子弄得像個黑人恐怖份子!這傷害早就無法挽回了。」

媽媽也向學區提出正式申訴,說明非正當停課如何侵犯傑辛的平等受教權,並認為這與他的病症和膚色有關。

雖然經地方學區相關單位調查後,表示查無種族差別待遇的證據,卻也指出傑辛的實際缺課數量「過於頻繁」且校方有刻意逃避停課記錄的狀況,而該名教師的處理方式也「不盡完美」。

如今,傑辛有了新的班導師,他明白地告訴傑辛:如果他在課堂中感到焦慮、需要走出教室稍作調適,大家都會在這裡等你回來繼續上課。傑辛也在訪談最後說:

「如果有人支持,一切都會變好的。」

文章插圖

沒有人教他手語 他只能自創溝通方式

本週二(3/21),美國最高法院裁定,一名聾啞學生起訴其所就讀的公立學校,在校期間不僅未能提供足夠的教育支援、忽視學生的需求,還在學生的學習進度與成就上,誤導家長。此案對其他指控校方未能照顧身心障礙學生的案件,具有重要意義。

米格爾.盧納.佩雷斯 (Miguel Luna Perez) 9 歲時從墨西哥移民到美國,就讀於密歇根州斯特吉斯的公立學校,對他來說要表達自己的想法與感受是非常困難的,根據佩雷斯的律師所述,該學區所提供的助教不懂手語,也未曾接受聾啞學生教育相關培訓,對佩雷斯的溝通需求置之不理。在校期間,佩雷斯也並未接受手語教學,僅能透過自己發明的手勢、符號來溝通,對於任何不熟悉他獨特手語的人,都無法理解,造成溝通困難。

文章插圖

此外,學校也給佩雷斯誇大的成績,讓其父母以為他有望取得高中畢業證書,這份期望卻在之後落空,畢業前夕,學校才告知他們,佩雷斯僅能取得「結業證書」。

佩雷斯的父母依據《美國身心障礙人士法》(the broad 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以下簡稱ADA)和《美國身心障礙者教育法案》(the Individuals with Disabilities Education Act, 以下簡稱IDEA)向該學區提起訴。以IDEA為法源依據的索賠,雙方已取得和解,學區同意為佩雷斯支付額外的教育與手語學習費用。

2020年,佩雷斯於密西根聾啞學校(Michigan School for the deaf)畢業。

校長:「在幫助學生上,我們持續學習與成長」

在佩雷斯訴斯特吉斯公立學校案中(The case is Perez v. Sturgis Public Schools, 21-887.),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裁定,在佩雷斯和其家人和學校系統達成和解(IDEA)後,他們仍可以根據一項不同的聯邦法律(ADA)追討賠償金。法官尼爾.戈薩奇(Neil Gorsuch)在長達8頁的意見書中寫道:「此案不僅影響佩雷斯一家,也影響了眾多身心障礙學生與家長。」

斯特吉斯的校長亞瑟.阿爾伯特(Arthur Ebert)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他在該事件發生後才加入該學區,因此無法對此案的細節或結果發表評論,但他表示:「相信每一次經歷都為我們提供了學習和成長的機會。」

「透過這一經歷,我們將獲得知識、洞察力和理解力,這些將幫助我們更好地協助每個學生,讓他們的潛力得到最好的發揮。」

文章插圖

我們為您在DQ飛行船預留了VIP位子,期待您登船贊助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