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補充:不能馬上給挨餓者吃飯?
不能馬上讓長期挨餓難民吃下食物的原因,是因為人體在歷經長時間的飢荒狀態後,體內的電解質、血糖、鹽分等等都處在不平衡狀態,貿然進食可能會引發電解質失衡,使患者意識不清、肌肉無力、甚至猝死。
「國家網路醫院」報導中談到:「突然再次進食後,高血糖引發胰島素大量分泌。體內因為飢餓而暫時休眠的所有細胞,在同一時間因為胰島素作用而大量活化,將血中的鉀、磷、鎂吸收到細胞中,進而引發電解質失衡,常會造成意識不清、肌肉無力、心律不整,嚴重者甚至可以致命。」
挨餓報效國家
時間回到1944年,那時26歲的馬修薩頓(Marshall Sutton)充滿理想,他總懷抱可以讓世界變得更好的希望,另外,他身為一位心懷良善的貴格會(Quaker)信徒,拒絕用戰爭方式報效國家,所以當時他就轉向尋求其他可以貢獻自己的機會。
「我想要替那個時候受難的人們發聲,」馬修說,「我想要替社會做些事情。我也想接觸一些冒險的事情。」於是,馬修所渴望的冒險就這麼意外地來了,以一本封面有著孩童圖樣的小冊子的方式出現在他眼前。
「你願意為了這些孩子們挨餓,讓他們過得更好嗎?」手冊上這麼寫著。這本手冊正在召集自願者,找尋願意參加明尼蘇達大學醫療實驗的白老鼠。
感覺光榮
70年前,全歐洲人都身處飢荒的危機,在荷蘭、希臘、東歐、還有蘇聯等地都是挨餓受難的人們,所以美國軍方希望知道怎麼幫助這些人。但在此之前,他們要先找一批身體健康、願意挨餓的人們。
出乎他們意料,當時看到宣傳、願意成為挨餓者的人數多達數百人,其中,馬修薩頓就是其中一位報名者,他很開心能被選為36名挨餓者中的一人。
「我當時覺得自己很有用,我很滿足。」他這麼說。「許多跟我一樣想貢獻自己的人都沒有我這樣的機會,我覺得我很幸運。」
瘋狂想念食物
1944年11月,實驗開始了,最初的三個月,受試者們會先被餵食到最標準的體重,同時也接受追蹤觀測,在那之後,他們能吃的食物量會急遽減少,食物開始成了他們心裡瘋狂想念的對象。
馬修回想他在食堂吃飯時的狀況:「我把任何我能吃下的東西在3分鐘內吃完,然後就趕快出去,我不想待在那邊。」
「有些人會把食物留在眼前20分鐘,我做不到。還有的人會一直找食譜來看。」參加實驗的受試者們,他們每天吃兩餐,一餐可能是高麗菜、大頭菜、還有半杯牛奶;其他時候,也可能就是些豆子和全麥麵包。
如同許多深受飢荒之苦的歐洲人,參加實驗的人們在過程中完全沒有吃到肉,他們每天攝取的卡路里是1800大卡以下。
馬修回想某天他女友來找他的情況,當時他抓起裝有他少得可憐的份量的晚餐,帶著女友到一間奢華的餐廳吃飯:「我想帶她去餐廳吃飯,看她用餐的樣子讓我很享受…但是當服務生送餐上來時,她卻一點都吃不下。我當時有點生氣,我願意花上所有的錢在這一餐,但她卻吃不下。」
虛弱到性慾全失
挨餓實驗的規範相當嚴格,在這6個月中,受試者不只是挨餓,他們每一星期還要走或是跑上36公里,也就是每個人會再額外燃燒掉1,000大卡。
更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們的運動路線特意經過麵包坊、還有其他充滿食物誘惑的地方,對某些受試者來說,這樣的誘惑真得太過刺激,所以最後有3人就退出了實驗。
最後,撐下去的受試者們減去了25%的體重,許多人還出現貧血和腳踝腫脹的症狀;情緒上則出現冷漠麻木、疲憊的狀態。他們的外表看來,就是一群骨瘦如柴的人:肋骨清晰可見、雙腳細得跟從前的手臂一樣。心理層面的衝擊也一樣存在。
「當你有一陣子沒進食後,你只覺得麻痺,我沒甚麼痛的感覺,我只覺得很虛弱。我的性慾也全失。」
情緒起伏大
挨餓的人們也會開始同時感到焦慮和憂鬱。
「有什麼好事情發生時,我們會超級興奮開心,但當我們情緒低落時,就變得很憂鬱。我在實驗過程中,有個很要好的朋友,我那時候常常會上一秒對他說尖酸刻薄的話,然後我又會在下一秒跑去跟他道歉,每晚都這樣。」
每一位參加挨餓實驗的受試者,都用不同的方式面對這場挑戰;有的人念書還因此唸進了法律學院,馬修他自己則是用哲學和理論學度過時間,貴格會的朋友們也會給他支持。
當然,有某些人會覺得實驗太難挨,就吃了禁吃的食物,這讓他們變得內疚又喪氣,其中還有人在砍柴時意外把自己的手指剁下,但是他卻無法解釋為什麼會這樣。
這項實驗,目前仍被營養學、還有研究飲食失常症狀的學者們做為參考依據,另外,學者們也好奇人們在挨餓時的心理狀態能不能也得到治療。
被飢荒囚禁的心靈
然而,這項實驗其實來得太晚,就算挨餓的實驗持續下去、或是納粹的集中營一一得到解放,但飢荒的恐懼仍是那麼明顯。
1945年4月,納粹集中營「布痕瓦爾德」(Buchenwald)終於被解放,7天後,BBC的記者瓦爾德(Edward Ward)進入到營區中,他形容當時所見:「一個眼睛瘦到出現凹洞,身形消瘦的德國猶太人蹣跚地走過我身邊,他打開一扇巨型的紙板門,在那扇門後大約有20具屍體堆在一起。」
不經意地,這瘦弱的男子看著眼前的景象又喃喃說出:「這是昨天的收穫,明天也會是一樣的,後天也是...。」儘管這些人已經從納粹的魔掌中逃出,但他們似乎還沒能從飢餓的痛苦中解放出來。
手冊完成
雖然明尼蘇達大學的實驗沒有幫到戰爭中的納粹受害者,但是這項實驗還是有幫助的。1946那年,學者們就發布了手冊《人與飢餓》(Men and Hunger),手冊中就對醫療人員建議:
- 展現公正的態度,同時不因為議論就退縮;飢餓的人們會因為一點刺激就激動,但他們往往很快就會感到後悔。
- 告訴他們目前的協助進度,還有為什麼這麼做也同樣重要,運用看板是最容易的方式
- 人在挨餓的狀態會特別需要隱密和安靜,不管哪種聲音都會很困擾,這在用餐時間又特別明顯
- 體力是需要被儲存的,所以他們的生活作息和用餐的地點要安排的盡可能方便
- 挨餓者情緒起伏會受到天氣的影響,所以安排讓人愉悅的活動可以幫助挨餓者度過低潮
能吃讓人感到美好
在挨餓實驗的最後階段,參加實驗的自願者們都漸漸增加飲食,找回健康;不同實驗組別的人,會有不同的飲食內容和攝取熱量,但,讓他們恢復健康的過程不容易,因為他們花上了數個月、甚至數年才真正完全復原回家。
馬修回想他離開明尼蘇達大學那天,他是搭著巴士回到芝加哥:「每次巴士中途靠站休息時,我都會買幾杯奶昔來喝,這讓我感到這是個美妙的世界。」
「當時我覺得可以吃任何想吃的東西真是太美好了,但我沒有那麼多力氣──我在吃東西的時候很快樂,但我並不正常。」
如今已95歲的馬修薩頓,他和其他受試者在實驗後都過著健康美好的生活,他在參加完實驗後,也曾進一步到加薩走廊和難民們工作,之後也曾參加貴格會在美國的相關計畫。現在,他住在巴爾的摩當地的一處貴格社區中。
儘管過了70年,馬修說他一點都不後悔當初參加了那樣的挨餓實驗,當時他的朋友在南太平洋的戰場上賣命,所以他能以那樣的方式奉獻自我是種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