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需要非常大的勇氣
渴望在天空翱翔,一直都是朴景錫的心願。升上大二那一年,他加入了學校的懸掛式滑翔社團,每週都會去家附近的山上練習,某一天,朴景錫和學長好不容易將笨重的滑翔翼拖到山頂,沒想到學長先行試乘時,卻因無法正常起飛、整個人摔落在樹上。而朴景錫當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不是乘著滑翔翼下山,我就得頂著烈日扛著這個笨重的東西下去。」因此他毅然決然地坐上滑翔翼。
1983年8月7日,因乘坐的滑翔翼失速、墜落,朴景錫下半身癱瘓,終生只能使用輪椅行動,當時他年僅23歲。因為錢的關係,朴景錫只在醫院待了6個月便不得不出院,而後他把自己關在家裡整整5年,「現在回想起來,我現在之所以有力量對抗整個社會,正是因為過去足不出戶的那5年。那是我人生的低谷,因為我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上的,但我現在知道自己的人生不會再比那時還要慘。」
너무 대단한 사람.박경석 대표를 보면 사람의 존엄함에 그냥 눈물이 날 것 같음.감히 누가 저렇게 고통스럽고 외로운 투쟁을 계속 할 수 있을까. https://t.co/h2nXX9sXrH pic.twitter.com/avXsazMTR0
朴景錫把自己關在家裡的日子,他唯一會去的地方只有教堂。而後他在參與任何的抗爭活動時,朴景錫最常說的話就是,
「70%的身心障礙人士一個月出門的次數,可能連五次都不到。因為他們出門的次數就是每個月去教堂禮拜的次數。」
每週,朴景錫的哥哥都會推著輪椅帶他上教堂,但當時南韓沒有身心障礙人士計程車,也沒有無障礙低地板公車,更別說搭乘連電梯都沒有的地鐵。朴景錫唯一能搭乘的只有一般的計程車,然而,他們時常遇到的是計程車司機的冷言冷語,抱怨著怎麼會讓一個坐輪椅的人在街上走來走去。
1988年,朴景錫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家鄉,來到首爾的身心障礙者福利院,那是朴景錫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可以走出門外的,「對身心障礙人士來說,光是出門就需要非常大的勇氣。在事故發生後的前五年,我無法接受自己一生中只能坐輪椅的事實,也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的樣子。直到我遇到和我同樣的一群人,我開始對身心障礙者的權益產生興趣,也終於找到了走出家門的勇氣。」
「請給我們自由行動的權利!」
即使首爾是南韓最進步的城市,但坐在輪椅上的朴景錫能去的地方並不多,「不管去到哪,我們遇到的都是輪椅無法前往的階梯,因此我們不能去看電影、便利商店,甚至是一間新開的咖啡館,就算真的進去了,大多數的公共場所都沒有無障礙廁所。」然而,在思考當地有沒有無障礙設施前,對朴景錫來說最大的問題一直都是,沒有一個適合身心障礙人士的大眾交通工具,可以安全地載他們到達目的地。
2001年1月22日,首爾地鐵烏耳島站發生一起死亡事故,一對70多歲老夫婦使用電梯時機器發生故障,導致老夫婦從7公尺高的二樓直接墜落,丈夫重傷,妻子不幸離世。當時,「團結反對歧視身心障礙」強烈抗議此事件,要求市府對地鐵內的電梯訂定安全標準,參與抗議的人士也包括了朴景錫。
朴景錫參考了美國洛杉磯的抗爭活動。當時因路邊並未設有無障礙道路,導致輪椅使用者被迫行駛在一般道路而被車撞死的事件頻傳。1988年3月6日,「美國身心障礙人士爭取無障礙公共運輸」(Americans Disabled for Accessible Public Transit,簡稱ADAPT)要求當地政府打造一個身心障礙人士可安全通行的人行道,他們佔據了洛杉磯的公車站,甚至是爬到公車的輪胎底下,與警察進行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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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景錫決定仿照ADAPT的抗議行動,只是他們要佔領的不是公車站而是南韓的地鐵。2001年2月6日下午5點,朴景錫將自己的輪椅鎖在地鐵軌道上以示抗議,50多名身心障礙人士在首爾地鐵站高喊著「我們不會再容忍死亡,保障我們的自由行動權利!」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朴景錫走上了和平抗爭之路。
南韓身心障礙設備比例
長達20年的時間,朴景錫的抗議之路從未停歇。2002年,一名身心障礙人士在鉢山站同樣在搭乘電梯時墜落身亡,朴景錫開始絕食抗議,要求政府道歉;2006年,首爾計畫斥資千億建造一座歌劇院,卻刪除了原本15億作為身心障礙者支援活動的預算,朴景錫在漢江大橋靜坐抗議。2007年,朴景錫在南韓人權委員會大樓前絕食抗議,要求對身心障礙人士的支援制度化。
2021年,朴景錫則開啟長達多時的首爾地鐵行動,要求政府增加無障礙設施的預算,並在每個地鐵站加裝升降機或是電梯。因為在此之前,首爾不僅無法提供身心障礙人士方便的無障礙空間,甚至連能夠進入電梯的資訊都沒有。朴景錫表示,能夠進入電梯和出入口的地鐵車站數量不斷減少,依賴輪椅的身心障礙人士甚至被迫使用公車、計程車等路面交通系統,導致他們能前往的城市越來越少。
根據2024年南韓交通部數據,首爾地鐵的電梯覆蓋率為93%、輪椅升降台80%,為南韓最高;但在第三大城仁川,只有82%的地鐵設有電梯、輪椅升降台為60%。而在光州、蔚山等城市,無障礙設備更是低於50%。此外,根據南韓衛生與社會事務研究所的調查,南韓有32%身心障礙人士無法在有需要時前往醫院或診所,其中30%原因是交通。
讓地鐵不能行駛的壞身心障礙者
2021年12月,朴景錫帶領的「團結反對歧視身心障礙」在首爾地鐵進行了「地鐵行動」,100多名身心障礙者從輪椅上下來,用手肘和膝蓋爬行在列車地板上,他們用行動抗議著身心障礙者在大眾運輸交通中被漠視的人權。但南韓媒體,超過9000多篇報導,都將焦點集中在「地鐵延遲45分鐘」、「乘客抱怨為什麼不去沒人的地方抗議」、「上班通勤之路被搗亂」等,甚至將身心障礙者比喻成「讓地鐵不能行駛的壞人」。
「路人曾對我大喊『你們為什麼不乖乖待在家裡』?因此我們需要更努力,讓大家知道南韓的身心障礙者與『其他人』之間的權利,存在著多大的差距。」
當時,南韓國民力量的議員李俊錫也公開攻擊朴景錫的行動,稱這是不文明的行為;首爾市長吳世勳也曾表示,消除對身心障礙人士歧視聯盟在南韓製造恐怖行動,卻又利用身心障礙者的弱勢地位,沒有受到該有的懲罰。
參與示威的李賢淑無奈地說道,「許多乘客會故意撞到我們,我也被人跟蹤回家,也有人會對我們大吼大叫。」
雖然朴景錫不願成為他人眼中的壞人,但他也表示自己被當作「壞身心障礙者」,也象徵自己不是「安靜的弱者」,即使被當大眾當作激進、好鬥的形象消費,但朴景錫依然希望人們願意去理解他持續奮鬥的原因,而他始終堅持,
「尊重必須是爭取來的,而不是透過同情給予的。」
경찰이 박경석 전장연 대표의 활동지원사도 체포했습니다.15일 0시 30분경, 박 대표는 건강 악화로 검진을 위해 녹색병원으로 이송됐습니다. 박 대표의 활동지원사 ㄱ 씨는 남대문서 유치장에 구금된 상황입니다. ✔️ https://t.co/4VhoP5ngbt🏳️🌈 비마이너 응원 https://t.co/pEgTfiGUmg pic.twitter.com/FVTvsOJS0g
寫信給朴景錫吧!
在朴景錫的長期抗爭下,2004年首爾首次引進低地版公車,隔年頒布了《移動便利促進法》。但朴景錫也因多次的抗議行動,被控妨礙交通暴力、暴力抗議、非法集會等多項罪名。
面對朴景錫的抗議,南韓當局曾多次將他們拖離車廂和車站,首爾地鐵也對他們提起懲罰性訴訟,甚至將他們描繪為妨害公共利益之人,並要求賠償6億韓元,以彌補抗議活動造成的交通延誤和干擾。
南韓全國5,100萬人口中,身心障礙人士約佔260萬人,朴景錫只是其中一員。自走上抗爭之路以來,朴景錫的口號始終沒變,
「請讓身心障礙人士也能自由在大街上,享受移動、接受教育與勞動,而不是活在一個宛如監獄的設施中。」
雖然朴景錫的高聲疾呼,被南韓政府當作「零容忍」的對象,他在抗議的過程中,也多次被一旁的路人以難聽的仇恨言語攻擊。儘管如此,朴景錫仍表示他永遠不會放棄抗爭,因為他永遠記得2022年的春天,他在抗議的現場中看到一名高中生靜靜地站著,一手拿著手機,上頭寫著「支持身心障礙者移動權」。那一幕,讓朴景錫相信即使政府和媒體不斷抹黑他們,社會上仍有人願意默默支持他們。而那個可以帶給朴景錫力量的人,也可以是正在看這篇文章的你。
2024年,朴景錫被選為國際特赦組織舉辦的「寫信馬拉松」中,其中一名需要被聲援的對象,希冀透過文字的力量,要求首爾市長甚至是整個南韓政府,能正視並保障身心障礙者的權益。同時,也還給朴景錫一個有尊嚴的人生。
不只是寫一封信給朴景錫,而是讓這封信可以成為改變南韓260萬身心障礙人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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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資訊】「呼叫內心的英雄」2024寫信馬拉松活動時間地點:
(一)台北場日期:12/7(六)12/8(日)地點:華山1914文化創意產業園區 中4A (紅酒作業場)
(二)台中場日期:12/21(六)12/22(日)地點:PARK2草悟廣場 B1
(三)高雄場日期:12/28(六)12/29(日)地點:駁二藝術特區 P3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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