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在法國中部奧弗涅大區(Auvergne-Rhône-Alpes)聖弗盧爾(Saint-Flour)、海拔892公尺的聖皮埃爾大教堂(Cathédrale Saint-Pierre de Saint-Flour),不但是歐洲最高的教堂,而且由於身處周圍高原乾燥風的交會點,意外讓它成為熟成當地特產火腿的理想場所。
起因是沒錢修管風琴
這一教堂熟成火腿的創意,來自聖皮埃爾教堂教長博耶(Philippe Boyer)。他2011年就任時,這座已有600年歷史的大教堂、尤其是堂內19世紀製造的唱詩班管風琴,正亟待修繕,所需費用達數千歐元。然而,無論是教區還是名義上擁有包括聖皮埃爾在內全國87座大教堂的法國政府,卻都拿不出錢來……
博耶因此心生一計,「我對自己說,為什麼不製作一種產品,像中世紀偉大的修道院那樣,製作自己的食品,出售以維持生計呢?只是這一次,我們不是為了自己生活,而是為了讓文化遺產重獲新生。」
在地明星火腿,登場!
於是他先試著在教堂屋頂上增設蜂箱,隨後成功推出蜂蜜產品;接著又把目光轉向該地區的明星產品之一:奧弗涅火腿(Jambon d'Auvergne)——這是一種擁有受保護地理標誌(IGP)地位的火腿,通常需要在熟成室中熟成8到12個月——但博耶認為,它們完全可以放在教堂通風良好的北塔中熟成。
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當地報紙《La Montagne》的一位記者,報導引起了農業合作社Altitude的注意,「這個想法非常有創意、不落俗套」,Altitude的通訊經理布索(Thierry Bousseau)回憶道。他們認為這項計畫不僅能推廣農民和鹽腌專家的工作,還能彰顯當地的傳統技藝。
然而,如果想要得到「名分」,便難免會有許多繁瑣的行政程序隨之而來,包括法國衛生部門的許可,以及授予火腿IGP地位的認證機構的批准。此外,法國國家建築保護機構的建築師也需介入審批,布索說:「幸運的是,他批准了。」
米其林餐廳都說讚
2022年6月,諾布洛特(Didier Noblot)主教正式請求火腿匠人的守護聖人聖安東尼的庇佑,為首批火腿進行了祝福。
如今,火腿首先在Altitude的熟成室中初步熟成,然後挑選最佳品質的火腿出售給聖皮埃爾大教堂之友協會(Association des Amis de la Cathédrale)。協會的志願者每週聚集一次、補充存貨,將每條重約10公斤(22磅)的火腿搬上150多級的螺旋樓梯,存放在19世紀的鐘樓下。
這些火腿被裝入袋中,懸掛在掛鉤上,每次有約50條火腿在此熟成至少兩個月。協會成員、Altitude的鹽腌專家布拉德(Patrice Boulard)表示,這裡的環境讓火腿達到了超群的品質:「這就像舊時代法國鄉村的穀倉熟成方法。」
協會以每條火腿約150歐元的價格出售,目前已籌得的資金不僅用於管風琴的修復,還購買了金匠Goudji製作的新《福音書》。Altitude的專業技術保證了火腿絕非噱頭。他們的產品甚至出現在米其林星級餐廳,如巴黎的Guy Savoy或Saint-Bonnet-le-Froid的Régis et Jacques Marcon。
「對我們來說,這很重要」,布索說,「這種火腿熟成時間比一般的更長,是我們在工坊精挑細選出來的,還得到了知名主廚的認可。」
政府:火腿可能會著火
當然,事情絕對不會這麼順利。僅僅幾個月後,一位新上任的法國國家建築保護機構建築師便注意到,火腿下方地板上出現了油漬。聖皮埃爾教堂教長博耶憶道:「他開始驚慌失措。」
這些油漬其實很好解釋,因為鐘每六個月就會上一次油。然而,這位建築師或許因為2019年巴黎聖母院的大火,將火腿視為潛在的火災隱患。雖然博耶抗議:「火腿可不會就這麼著火。」但其團隊仍不得不再次面對繁瑣的行政手續。
火腿哪裡也不去
在採取新規範六個月後,事情似乎趨於穩定,Altitude通訊經理布索回憶道:「但到了2023年10月,我們收到了信。」此時,博耶已被調往附近的歐里亞克(Aurillac),接手此事的是新任教長羅蘭(Jean-Paul Rolland)。他收到的通知指出,所做的變更仍被認定為不足,火腿必須立即移除。
然而羅蘭巧妙地利用了官僚體系的複雜性,提出了自己的回應,布索解釋:「他決定,作為空間的承租方,教區對發生在大教堂內的事情並不負責」,實際的意思就是「火腿哪裡也不會去」。
如今,這個計畫的法律地位「有些複雜」,布索坦承,「嚴格說來,熟成火腿是違法的,但事實是,它們還在那裡。」儘管如此,這些火腿因其新奇的特點,已經深受當地人喜愛,「聖弗盧爾的居民將它們視為自己的東西,彷彿它們自古就存在一樣。」
文化部長:挺火腿啦!
在巴黎聖母院經歷耗資7億歐元的修復工程之後,這群人對火腿的未來仍抱有樂觀態度——如何為這些國家擁有的宗教建築提供資金,已成為當下的熱門話題——法國文化部長達狄(Rachida Dati)甚至曾提議向遊客收取巴黎聖母院的入場費,但該提案最終被放棄。
布索認為:「國家在這方面的聲明存在矛盾,政府先說『我們無法為文化遺產提供資金』,而當我們在地方層面找到了解決方案,公務員卻又出來阻撓。」
達狄表示贊同,於2023年10月底正式以文化部長身分表態、支持這些火腿。
對於布索而言,這項計畫在解決法國文化遺產資金問題上,「僅僅是滄海一粟。」然而,這種文化與美食的結合表明,只需一點創意與合作,就能出力守護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