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9年,世界發生什麼事?
做為英國國家藝廊的鎮館之寶,《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保持著威廉.透納一貫精準捕捉光影變化的印象派筆觸,以黃昏之際為底,呈現左側冷色調、右側暖色調的強烈對比;透過威廉.透納之眼,我們看到的是泰晤士河畔的水面,宛如幽靈般漸漸遠去的無畏號,在更先進的汽船牽引下,卸下了它曾經做為海軍一員的身分,走向歷史。
此畫作創作於1839年,世界正處於蓬勃發展的工業時代:中國正發生引發第一次鴉片戰爭的林則徐虎門銷煙事件、美國攝影師柯尼利厄斯拍下了第一張自拍照、法國科學院發明了銀版攝影術、英國入侵阿富汗展開第一次英阿戰爭。總總在舊新世代對抗的衝突,正在每個世界的角落發生;舊時代的科技產物逐漸被淘汰,人人崇尚弱肉強食的年代,《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展現了威廉.透納身為畫家對國家未來的擔憂,同時也期盼希望的到來;畫作中的無畏號恰好代表著海軍對軍艦設計的思維轉變。
無畏號,象徵英國的強大
自15世紀地理大發現開始,歐洲各國開始在世界各大海洋地區發展商船隊,也逐漸興起資本和殖民主義;「海軍」做為海上的武裝力量,國家軍事實力的延伸,自然也逐漸受到重視。特別是做為海島國家的英國,在航行的風帆船上裝備各種火炮,成為後來17世紀逐漸發展成熟的「風帆戰列艦」;畫作中的「無畏號」便是這個時代孕育而生的產物,它是裝備98門船炮,左右船舷各有三層火炮甲板,火力強大。
「英格蘭期盼人人都恪盡其責!」
這艘畫作中的「無畏號」風帆戰列艦,曾經參與著名的「特拉法加海戰」(Battle of Trafalgar);這場發生於1805年10月21日西班牙特拉法加角,為時大約五小時的大規模海戰,起因為拿破崙為了突破英國海軍對地中海的封鎖,組織了法國和西班牙的聯合海軍艦隊,打算和英國海軍一決勝負。
總計33艘戰艦的法西聯合艦隊,包括一艘當時最大的四層甲板戰艦「三叉戟號」,在面對總計27艘戰艦,而且大多為三層或二層甲板戰艦的英國艦隊,看似勝券在握。面對大軍壓境,英國主帥納爾遜中將(The Viscount Nelson)對艦隊發出著名通令:「英格蘭期盼人人都恪盡其責!」特拉法加海戰正式敲響戰鼓。
縱使納爾遜在這場海戰中被敵人狙擊而陣亡,但英國最終還是因為靈活的戰術使法西聯合艦隊遭受決定性打擊;法西聯合艦隊總計21艘戰艦被俘獲,其中也包括那艘具有指標性的「三叉戟號」戰艦。法國海軍從此一蹶不振,也讓拿破崙放棄進攻英國本土的計畫,轉而向東進攻俄羅斯。反觀英國,在獲得勝利後也開啟了大英帝國在接下來100年的鼎盛時代,「英格蘭期盼人人都恪盡其責!」也成為流傳至今深植英國民心的名言。
功成身退,迎接新時代
事實上,無畏號(HMS Temeraire)的稱號時常出現在英國海軍艦艇之中;在《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中的無畏號曾在17至19世紀初叱吒風雲,但隨著新技術的成熟,這類風帆戰艦開始被「鐵甲艦」取代。19至20世紀初,又衍生出「前無畏艦」與「無畏艦」。而1960年開始下水服役,同樣也名為「無畏號」的戰艦,則採用蒸汽動力、全自動化填彈系統的主砲與遠程魚雷,結合陀螺儀與無線電技術,引領海軍進入新時代。
而這幅《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標誌著19世紀中葉,世界各國海軍軍備競賽的開端,也是戰艦科技在時代交替間的歷史見證;威廉.透納看著戰艦逐漸遠去的身影,彷彿看到一個功成身退的老兵逐漸凋零;縱使感傷,但誰知道看向右側的溫暖夕陽之中,又會有哪艘新時代的船艦誕生,而成為新時代的海上霸主呢?
不管是「無畏號」還是「無畏艦」,對英國這個因海而壯大的國家來說意義非凡,說明能夠不斷求新求變,保持憂患意識,不安於現狀,才能使國家變得強大;這也說明了為什麼《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這幅畫作能夠成為英國人民心目中最偉大的藝術品。
用畫筆,見證時代的巨浪
《007:空降危機》拍出了詹姆士龐德面對英雄的消退與時代衝突的悲涼,透過威廉.透納的畫作《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象徵著一個偉大時代的結束。《007系列電影》能夠不斷推陳出新,每每創造票房佳績,同時成為媒體圈關注的焦點,也在於在每部新電影中加入新的時代元素,讓觀眾持續感到驚喜。或許也扣合《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以及英國不斷求新求變的民族性。
而活在18世紀的威廉.透納,曾見證英國工業革命、見證新科技不斷淘汰舊時代產物的年代,他的畫作乍看之下描繪自然風景或災害,實際上蘊含了對人類歷史的深刻反思,也是藝術家對「人」的本質進行探討。
夕陽依舊那麼美麗,明天還是好天氣
我們在威廉.透納的作品中看到熱情奔放的用色,捕捉人眼所見的寫實景象,也看見藝術家跳脫過去傳統印象派保守的技法,利用顏料記錄下瞬息萬變的光影變幻,讓畫作充滿著生命力。
有趣的是,那些諸如海上風暴、火山爆發、沈船等看似災難的創作,威廉.透納描繪的是人類縱使不斷發明新科技,在面對大自然還是顯得渺小。他試圖向世人傳達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特別是眾多對夕陽的描繪,彷彿訴說著對未來的擔憂,同時也溫暖地向世人說明,不用杞人憂天,因為明天依舊會有黎明的到來。《被拖去解體的戰艦無畏號》有著威廉.透納標誌性的夕陽彩繪,並加入了人類科技的產物,冷暖色彩的強烈對比,也看到威廉.透納的獨特印象派技法。
威廉.透納的畫作,讓世人見證了人類19世紀的歷史時空;對比到2025年的今日,詭譎的國際局勢,變化莫測的時事,唯有不斷求新求變,才能在時間的洪流中生存。威廉.透納的創作之所以能夠歷久不衰,正是因為在畫作中看到那個適者生存的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