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樂園丘(Paradise Heights)上遠眺馬尼拉市區,瑪莉亞可不敢奢望住進高樓大廈,只求有一天能帶著孩子們脫離這片土地。樂園丘,一個曾經被稱為「煙霧山」(Smoky Mountain)的社區,馬尼拉「貧民中的貧民」尋求溫飽之處,幅員79公頃,居民約有3萬人,七成在垃圾堆中求溫飽,三成在社區裏做小生意,九成的家庭收入在貧窮線以下(編註)。
煙霧山赤貧人口多 馬尼拉被形為「地獄之門」
《達文西密碼》作者丹.布朗在小說Inferno中指馬尼拉為「地獄之門」,大概就是看到這裡的狀況。
50年代,這裡還是一座小漁村,80年代,附近工廠開始在這裡傾倒工業廢料,不久後附近城鎮跟進,把垃圾丟到這裡。經年累月堆積成數百公噸的人造山,經太陽高溫照射,垃圾排放出的氣體冉冉成煙,而擁有煙霧山這樣羅曼蒂克的名稱。
這裡是鄉鎮貧民奔向馬尼拉尋夢的跳板。35歲的瑪莉亞舉家從鄰省搬來這裡已經半年,丈夫在垃圾回收站做苦力,日領250披索(約新台幣197元),她則靠著替人清洗回收瓶罐,貼補家計。
她說,「我們在這裡有收入,比鄉下好很多…你們眼裡的垃圾,對我們來說卻是錢。」
瑪莉亞洗1,000個空罐頭可進帳100披索;另一名15歲失學青少年,在垃圾堆裡挑出廢塑膠瓶,再把空瓶與蓋子分開,一整天下來也能賺100披索,他正努力存錢,想買一支手機。
90年代,菲國政府關閉煙霧山,並推行社區發展計畫,拆除違章建築蓋起廉價住宅,希望能幫助居民脫貧,扭轉負面國際形象。在一場徵名活動中,煙霧山也被改名為樂園丘。
今天的樂園丘住著兩種族群:「貧民」與「貧民中的貧民」。
貧民住在公私界合建的30棟廉價公寓裏,每戶24平方公尺面積內,塞有小家電和小家具,可能還擺著一台卡拉OK伴唱機;「貧民中的貧民」則棲身邊陲的違章建築,薄木板或破鐵皮搭出來的空間裡,只有飯鍋、水壺和睡覺用的草蓆。
菲律賓經濟成長數字近年來不斷上升,但同樣做空罐清洗工作的羅莎向《全球中央》表示,一點都沒有感受到生活好轉,一天約300披索的收入,應付三餐已經不夠,還要繳水電費、小孩學雜費等,「真的是過了今天不知明天。」
社會最底層族群要如何脫貧?雖然馬尼拉副市長莫雷諾(Isko Moreno)出身貧民窟,但因他長得帥被星探發掘,再從片場走進市政府的成功例子,但多少貧民能有這樣的機遇?
教育脫貧 希望帶動社區讀書風氣
沙拉馬特(Albin Salamat)以自身經歷,深深體會「教育脫貧」的道理。
幼時也靠拾荒度日,沙拉馬特艱苦地完成了大學教育,現在是中學教師,而且也當選樂園丘的里幹部,擔任里長辦公室「兒童、青年暨家庭委員會」主任委員。
他介紹,樂園丘多年來積極尋找熱心團體提供獎助學金,「這一代已經有很多居民從大學畢業,人數和我那時候相比,有著天壤之別,他們多能找到不錯的工作。」
除了政府社會福利單位之外,還有近30個國內外非政府組織向社區伸出援手,包括慈濟基金會和國際佛光會在內,提供教育及生計援助;但沙拉馬特坦承,迫於現實,社區輟學率還是很高。
因此,里長辦公室每逢學校畢業季節,都會懸掛布條祝賀社區應屆大學畢業生,並介紹前幾屆大學畢業生現今工作及生活狀況,希望帶動讀書風氣。
對於連小學都上不了的小朋友,社區結合教育部的資源,於今年6月開始推出「推車教室」,用木製的小推書載著書本巡迴,由志工以說故事的方式,灌輸一般常識與正確人生觀。
社區也鼓勵因教育而脫貧的居民,回頭認養這裡的學生,創造加乘效應。
生存條件惡劣但菲人樂觀知足
然而,尋找機會的外鄉人持續湧入,開始在山上及附近的河邊搭蓋違建,形成新的貧民聚落,而部分廉價公寓受益戶把單位出租或賣掉,自己又回到違章建築居住,是社區面對的新問題。
雖然已改名樂園丘,放眼已不見滿山垃圾,昔日刺鼻的腐臭味也已不復在,但「乾垃圾」依然天天運抵,數以萬計的居民還是靠著拾荒與資源回收維生。
爬上垃圾山,可以看到一片片焦土,當地人焚燒找回來的廢電線、舊插頭等物品,把外層塑膠熔掉,還有人挖起山土成塊焚燒,目的都是從灰燼中篩取可變賣的金屬,如銅絲或鐵釘等。
這使得已經不再是垃圾山的樂園丘,依然飄著燒垃圾的煙霧。
煙霧山只是馬尼拉貧民窟的一部分,非正式估計,全大馬尼拉地區共有500萬人散居在各貧民窟,約占大馬尼拉地區人口的四成,有些人步上歧途,偷盜、行搶、賣笑,還有人為生活所迫而出售器官。
身處生存條件極為惡劣的環境裡,菲律賓人仍保有樂觀知足且認命的天性,瑪莉亞就說,雖然日子很苦,但「全家人能住在一起,每天有三餐就很快樂」。
被問到對未來有什麼夢想,她看著遠處大樓的模糊影像說,「我只希望子女們都能完成學業,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離開樂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