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生活與我何干
精彩炫目的夜生活、博物館、現場演唱會,上海多采多姿的生活吸引全中國的年輕專業人士擠到這座昂貴的城市,但對今年 25歲、從中國內陸來到上海工作的李哲鵬(音譯,Li Zhepeng)來說,他什麼也沒享受到,他反而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辦公室裡工作。
每天通勤趕打卡
每天早上,李哲鵬會花 90分鐘的時間,通勤到郊外的電商公司,準時趕 9點打卡。他的公司之所以設在郊外,主要是因為辦公室的租金便宜,而李哲鵬常常拖到晚上 8點後才下班回家。
工作文化就是這樣
「有時候,高工時沒什麼道理,這和整個工作文化有關。」李哲鵬說。他和其他中國年輕專業人士一樣,工時高到令人害怕,然而這不過是中國公司的日常,大家都遵守所謂的「996工時制」──從早上 9點工作到晚上 9點,每周 6天不休息。
「996工時制」的背景
「996工時制」的出現有其歷史原因,當 2000年代初期科技新創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時,大部分的公司都在找願意全天候工作的員工,這些員工成了讓科技公司可以壯大的基礎,也催生了「996工時制」的出現。
緊繃成了日常
風險投資家、新創加速器Chinaccelerator公司經理賓(William Bao Bean)說:「過去 10-15年來,中國工作文化都非常緊繃。」
連周日也要工作
然而,現在這樣緊繃的工作文化仍然瀰漫整個就業市場。身為電商公司的低階員工,負責將商品上架到網站上的李哲鵬連周日也要工作,只不過他可以待在家回覆來自澳洲、歐洲或美國客人的問題。
薪水趕不上房租
每天行程滿檔的李哲鵬,每個月的薪水是人民幣 3,500元(折台幣約 16,653元),這樣的薪水要租下市郊一室公寓不可能,因為市郊一室公寓的月租超過他薪水的兩倍,所以他只好跟其他三名室友合租一間小公寓。
自己不該太挑剔
李哲鵬表示,一開始他覺得自己這樣的生活還可以,自己不應該太挑剔,畢竟他主修的是英文而不是其他比較熱門的科學或科技專業,而且他的大學排行也不怎麼高,他很多朋友都找不到工作。
公司:不爽不要做
但是,他逐漸覺得這樣不對,自己來上海不是要把每一分每一秒花在通勤和辦公室上。李哲鵬說:「你整天都在工作,你覺得非常非常的累,但如果你抱怨,他們(公司)會說你可以去找其他工作。」
用辭職表達抗議
20天後,李哲鵬用辭職來表達他對這種工作文化的抗議,許多中國年輕專業人士也選擇和他一樣的路,他們勇於站出來對抗不合理的工時和沒有加班費這件事。
勇於維護權益、表達自我
和老一輩相比,中國年輕一代通常受教育程度較高,更懂得維護自己的權益。此外,他們更重視尋找能夠自我實現的工作。在一胎化政策下,他們往往是家中唯一的小孩,深受寵愛的他們更敢於表達自我。
不願意加班、自我中心
勞工權利專家李巨鵬(音譯,Li Jupeng)說:「在我的經驗裡,年輕人,尤其是九零後的年輕人,不願意加班,他們比較自我中心。」李巨鵬分享了他對年輕一輩的觀察,他指出有許多人都敢於挑戰「996工時制」。其中,他們相對富裕的家庭是他們最大的靠山,就算找工作不順利也不會一夕之間餐風露宿。
把慣老闆告上法院
根據資深法律顧問張曉琳(音譯,Zhang Xiaolin)的觀察,有的年輕員工敢於告他們的老闆。
「理論上,996工時制是違法的」張曉琳表示,有的行業因為性質的關係可以申請 996工時制,像是飛行員或是火車駕駛員不用遵守中國法律規定的每天 8小時工時。但是,像是李哲鵬曾經待的電商公司,這麼做是違法的。
理論上是違法的
張曉琳說:「即使這些公司申請延長工時,大部分勞工管理部門是不會批准他們的申請的。」因此,一旦碰到法律糾紛,員工會比較有優勢。
沒加班費很正常
除了工時,薪水也是令年輕一輩無法接受的關鍵。張曉琳提到,在他們訪問過的新創公司中,有超過 40%並沒有明確的加班費方案,這在「996工時制」風行的中國已經見怪不怪。
如果遇到喜歡的工作......
無論如何,風險投資家賓表示,遇到那些真心喜歡自己工作環境的年輕人,就算要他們長時間工作他們也不會抱怨,「中國社會已經從一個被告知要做什麼的社會,進步到一個會去思考想做什麼的社會,而這個轉變也是很千禧世代的。」
累一點也沒關係
舉例來說,在華為科技公司擔任軟體開發工程師的吳先生(Johnson Wu),每周工作 6天,其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是早上 9點到晚上 9點。通常,他晚上回家時孩子已經睡了,他也好幾年沒時間看電視了。
工作體面、名聲響亮
不過,華為的薪水好、名聲又響亮,每當吳先生向人介紹自己在華為工作時,獲得的都是人們的認可。
比996工時還拚
然而,對住在北京有妻小要養的王威(音譯,Wang Wei)來說,他為了拚買房比 996工時制還拚,他每一天都在工作,凌晨 6點就離家去上班。身為軟體工程師的王威,每天工時介於 10-12個小時。
實現中國買房夢
根據一份研究顯示,中國上班族比西方上班族還拚,其中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實現他們的中國夢──買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不願被房子綁住
然而,在諸如北京這樣的大城市,一間兩房公寓要價大約 527萬人民幣(折台幣約 2,507萬元),這個價格令許多年輕人卻步,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願被房子綁住,高房價、高工時、低工資也讓中國社會出現了所謂的「喪文化」。
在上海「喪茶」飲料店內,五花八門的飲料都有個幽默的名字,反映出中國年輕一輩的「喪文化」。
揮別樣板式成功 推崇自嘲「喪文化」
與其力拚過去社會推崇的樣板式成功,中國年輕人選擇用帶有黑色幽默的「喪文化」作為一種針對傳統價值觀的反叛,他們透過機智的嘲諷和自貶,為自己在這個喘不過氣的世界中找到出口。
就像是安全閥一樣
澳洲智庫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Lowy Institute)的東亞研究主任維洛(Merriden Varrall)說:「喪文化這種次文化就像是安全閥一樣,這種文化充滿自嘲和諷刺,讓年輕人至少能質疑現在發生了什麼事。喪文化是一個你知道自己處於什麼狀況的信號。」
競爭感太強 沒時間反思
「在西方社會,你可以休息一年、染瘋狂的髮色,或是非常沉默都沒有關係。但在中國,競爭感太過強烈,大部分的年輕人抽不出多餘的時間反思他們有什麼選擇。」
有時就是得承認做不到
今年 27歲的中國網路紅人趙政良(音譯,Zhao Zengliang)說:「我們的媒體和社會灌輸了太多成功故事給我們。『喪文化』是一種安靜的抗議方式,抗議社會不停鞭策人們去達成傳統概念的成功。有時你就是得承認,你做不到。」
質疑盲目樂觀主義
SBS在報導中寫到,雖然中國當局視「喪文化」為一種精神鴉片而大力打擊,不過在這樣的文化下仍然可以找到正面的意義,讓年輕人拿回一點點權力去質疑盲目的樂觀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