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火打劫的老鷹
我曾經搭乘直升機在奧克拉荷馬州的高草草原上盤旋,親眼看到來自大自然保護協會的土地管理者故意放火燒毀大片草原,以保護地球上最大的高草草原遺跡。草原燃燒得很快,在枯萎的植被墊的推動下,在強勁的東北風的吹拂下;空氣中彌漫著熱浪。草原上的草── 藍莖草、柳枝稷和印第安草──在春天的定期燃燒中茁壯成長。
顯然,鷹也是如此,牠們從遠處發現了煙燻的煙塵,並往燃燒的地方飛去,這值得一看。斯溫氏鵟(Swainson hawk)和紅尾鵟是胸有成竹的兇猛獵手,牠們在火場上空盤旋翱翔,然後在火場前沿低空俯衝,捕捉被濃煙和火焰逼出的數十種昆蟲、小型地鳥、蛇、田鼠和老鼠。當研究人員統計在這些草原的二十五次火災中觀察到的猛禽數量時,他們得出了九個不同種類的五百多隻鳥,是這些地區在沒有火災時看到的數量的七倍。
猛禽在世界各地的火災中捕食──在澳大利亞、迦納、巴西、巴拿馬、宏都拉斯和巴布亞紐幾內亞的草原和稀樹草原──利用逃離大火的獵物大快朵頤。甚至有一個詞來形容牠:大火中的肉食動物(pyric-carnivory)。火作為打手,將生物趕出灌木叢。在非洲南部的大草原上,紅隼(kestrel)和胡狼暗棕鵟(jackal buzzard)在野火周圍轉來轉去,捕食受傷、暴露或被火焰殺死的小型哺乳動物和爬行動物。人們曾看過遷徙的密西西比灰鳶(Mississippi kite)在德州的夏季大火中捕食沸騰的昆蟲雲。
有樣學樣的鷹
利用已經燃燒的大火是一回事,自己引發大火又是另一回事。但在澳大利亞北部至少有三種猛禽似乎正在這樣做。像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猛禽一樣,正式名稱為黑鳶、褐隼(brown falcon)和嘯栗鳶(whistling kite)的火鷹,在叢林火災附近狩獵。但是,目擊者看到這些鳥兒做了一些完全不同的事情:飛進火場,撿起冒煙的樹枝,然後扔到未燃燒的灌木叢或草地上,把火焰蔓延到新的區域,大概是為了趕出獵物。
先「燒」先贏!
火災傳播──搬運燃燒的樹枝來傳播火災──作為一種覓食策略別具意義。野火吸引了很多猛禽,競爭很激烈,而且往往沒有足夠獵物可供獵取,所以鳥很可能從在其他地方引發新的火災、並率先到達現場收割好處。但是,如果這種覓食方式本身就是令人吃驚的行為,牠可能跨越了人類與其他動物之間的另一道藩籬。長期以來,火的傳播一直被認為是人類不同於其他動物的明確分界線之一。地理學家和民族鳥類學專家馬克‧博塔(Mark Bonta)說:「這當然深入到我們的神話中,是什麼將人類與自然分開,是什麼使我們高人一等,民族鳥類學是研究鳥類與人類關係的學科。」「火被視為一種神聖的禮物,只有人類才能揮灑自如。」
雖然缺乏明確的視覺證據──影像或照片──證明黑肩鳶(Australian kite)和獵鷹會傳播火勢,但這種行為在澳洲東北地區、西澳大利亞和昆士蘭北部的原住民中廣為人知,並證實長期存在的傳統原住民知識。
鷹:已知用火
三十年前,澳大利亞鳥類學家兼律師鮑伯‧葛斯福(Bob Gosford)搬到北領地,當他讀到懷依普爾丹亞‧菲利浦羅伯茲(Waipuldanya Phillip Roberts)在一九六○年代出版的《我,原住民》(I, the Aboriginal)一書中的描述時,他的好奇心被激發:
我曾見過一隻鷹用爪子撿起一根燃燒的樹枝,把它丟在半英哩外的乾草堆上,然後那隻老鷹與牠的同伴就在一旁等待燒傷又驚慌的囓齒類與爬蟲類瘋狂逃竄。當那個地區被燒毀後,這個過程又在其他地方重複。我們稱這些火為Jarulan。
懷依普爾丹亞的敘述讓葛斯福著迷。他自己也曾在火災中看過鳥類──黑鳶和嘯栗鳶俯衝、跳水,在火焰中來回滑行,在由火助長的上升氣流中翱翔。在東北地區,尤其是在旱季後期,燃起的火勢蔓延迅速,一發不可收拾。連綿起伏的山丘上長滿了桫欏、水草和松脂草,樹膠,偶爾有一棵大桉樹或桉樹林,林下有茂密的矛草,形成龐大的燃料筒。
「大型、長期燃燒的火災可以吸引成千上萬的黑鳶。」葛斯福說:「這兩種鳶都會直接到活動火場的底部,在非常熱的火場的幾釐米內。觀察這些鳥類在火場上的覓食過程是令人振奮的── 小型鳥類、昆蟲、蜥蜴、蛇從火場底部急促逃出,和捕獵牠們的鳥類展開生死追逐。」
鳥類在景觀演化中有沒有發揮作用?
從二○一○年開始,葛斯福與博塔合作,探索鳥類是否真的會在澳大利亞引發火災。博塔感興趣的是找到可能解釋世界上廣泛的「嗜火」景觀的原因──熱帶草原和其他以前被燒毀、而現在已經適應火的棲息地。僅是雷擊並不足以解釋。地理學家和其他學者長期以來主張人類必須對創造和維持適應火災的地貌負責。是否有可能鳥類也在這些景觀的演化中發揮作用?
消防員驚見現行犯
消防員納森‧弗格森(Nathan Ferguson)在北領地處理了幾十年的火災,他說自己已經觀察了十幾次火災蔓延。「鳶真的很密集,我們觀察到,牠們會突然撲下來,接下來你就知道我們後面有火了。」弗格森說:「環境條件正好,天氣炎熱,風大,濕度低,極度乾燥,火勢就像火箭一樣起飛了。」
弗格森看到火災是如何開始的。一隻鳥把燃燒的大樹枝扔在一個未燃燒的地方,新的火苗就在他們眼前燃燒起來。他難以置信地盯著。「我試著告訴自己,一隻鳥不可能俯衝下來,在洶湧的草火中撿起著火的東西。」但在那之後,他多次看到傳播火勢的行為,在這個季節的後期,極度乾燥的條件使得火災變得更嚴重。
西澳大利亞州一條河西岸的養牛場和農場的經理,描述了某日的下午、在河東邊發生的叢林火災。那是場大火,強勁的東風將大火吹向河邊。他正在尋找吹過河面的任何餘燼,並撲滅小火星。「當火燒到我對面的東岸時」,他說,「我開始注意到有少量的鳶從火場後面俯衝下來,帶著燃燒的小木棍出現,飛到我身邊,把它們扔在岸邊的水草中。」很快的,在他那一邊就有無數的小火苗開始竄燒,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火勢也就越來越大。「一旦大火熊熊燃燒……鳶(數百隻)就會非常積極地追獵食物。」
犯罪集團鳶
並非所有在澳大利亞火場覓食的鳥類都知道如何啟動火場。當自然學家迪克·歐森(Dick Eussen)致力於確保一場草火不會越過高速公路時,他看到二十五隻呼嘯的鳶在即將熄滅的火邊覓食。只有兩隻鳶善於撿起冒煙的樹枝,把它們扔到公路未燃燒的一側,點燃公路對面的草地。他撲滅了由這兩隻鳶引發的七場大火。博塔說,這種行為似乎只在特定條件下發生,「而且可能只有某些個鳶或群體知道如何做、何時做。」
懷疑論者認為這種行為是偶然的。也許是這些鳥兒在抓捕獵物時,偶然抓到著火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