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雜誌》編輯吉布絲(Nancy Gibbs)解釋為什麼這群伊波拉醫護戰士成為2014年風雲人物,以下篇幅皆以吉布絲自述角度敘寫。
用勇敢的心作戰
「奮勇作戰的,不是閃耀光芒的刀槍,而是一顆英雄之心。」
(Not the glittering weapon fights the fight, says the proverb, but rather the hero’s heart.)
這句格言在許多戰爭中都適用,而一場充滿消毒水和祈禱的戰役中更是如此。
數十年來,伊波拉病毒出沒在非洲的偏遠村落,它就像是我們在故事中看過的怪獸,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跑出來吃人,之後又回到巢穴等待下個肆虐時機點;換到西方世界,這樣的形象則成了夜晚會碰上的夢魘,苦無醫藥的人們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受害者雙目流血,最後臟器溶解而死。
噩夢肆虐全球
但是,這樣的惡夢在2014年有了不一樣的發展;許多本來偏遠的鄉村,因為社會進步的影響,新鋪道路和新蓋大樓讓人們的生活有所好轉,數百萬人因而脫貧,但這樣的發展卻也讓「噩夢」開始把魔爪向外延伸。
這次伊波拉病毒入侵到賴比瑞亞、新幾內亞還有獅子山共和國等地的貧民窟,病毒也更進一步往鄰近的奈及利亞與馬利移動。讓許多人震驚的是,歐美地區如西班牙、德國和美國,也開始傳出病毒現身的消息。
許多醫生護士因為未曾出現過的病例數量感到震驚,這場病毒也入侵許多國家早已漏洞百出的醫療系統中。
「別人有難就該幫忙」
今年8月時,賴比瑞亞傳出6名孕婦不幸失去寶寶的消息,原因是當地醫院無法處理她們的併發症。對當地人來說,答應救治伊波拉患者的人,也等於是承擔下被感染的高風險。這些現實,讓我們更加體認到醫護人員們如英雄般勇敢的心。
當世界上沒有解藥可以遏止疫情繼續擴散,當各國政府沒有足夠的應變系統,當世界衛生組織(WHO)還不敢相信會有伊波拉疫情爆發,當第一個發難的人被當成騙子,而疫情事實上已經開始肆虐時,是無國界醫生(MSF)、基督教慈善機構善普施(Samaritan’s Purse),以及無數世界各地的醫生護士,他們願意飛到疫區,和當地的醫療人員、救護團隊以及一起並肩作戰。
當你問他們為什麼願意這樣做,他們會說是神的旨意、有人會說這是為了國家,也有的人會說看到有難的人就該幫忙。
我想救好多人
賴比瑞亞的護士艾瑞絲(Iris Martor)受訪時表示:「如果有美國人願意來幫我國的人民,如果有烏干達的人願意來幫我們,那為什麼我不行?」
另一位從感染病毒中活下來的救護車駕駛嘉萊(Foday Gallah),他表示自己可以痊癒是上天的禮物:「我想捐出我身上的血,這樣可以救好多人,我要盡全力對抗伊波拉。」
助理護士沙羅美(Salome Karwah)是無國界醫生組織的成員,你看見她奔走在病人的床邊,忙著替染上病毒的患者們洗澡、餵患者吃飯。
你無法猜到的是,沙羅美開診所的父母已在一周內先後病死,就連她自己也染上病毒,但最終幸運地活了下來。沙羅美說:「這就像是上天給了我幫助他人的機會。」
孤獨害怕中死去
許多小朋友,年幼的他們必須眼睜睜看著家人一一死去,但因為接觸會害孩子們染病,所以這些幼童連一個擁抱都得不到。
無國界醫生的主席廖滿嫦(Dr. Joanne Liu)說:「你看著那些將死的人們,他們無法和家人待在一塊,只能看著穿得像太空人的醫護人員在旁邊走來走去。沒有人該在這樣的狀態下離開世界。」
像是被砍頭一樣痛
談到染病症狀時,沙羅美形容那「就像是有人拿斧頭不斷砍你的頭那般地痛」,這樣的痛楚只有染上病毒的人才能了解。
另一位倖存醫師布蘭特利(Dr Kent Brantly),當記者問到他有沒有因為這場疫病改變人生時,他則是從別的角度回答:「我還是有以前的缺點。當我們碰上可怕的事件時,我們可以說這是個懺悔過去有沒有做錯事的機會,我們可以自問要怎麼從這樣的經驗中學習,讓自己變得更好?如果不這麼改進自己,那會是讓人羞恥的事情。」
全人類的挑戰
所以,我們可以說接下來的挑戰是:人類已經從今年的伊波拉疫情學到什麼?
疫情對我們來說就是場試煉,目前我們可以知道,面對這場可能在全球各地爆發的疫病,我們並沒有處理得很好。這場疫情讓我們發現,非洲政府的貪腐、西方國家的自大還有官員之間的明爭暗鬥。
伊波拉病毒點燃了非洲到歐美政府的不信任感,每個禮拜各地都會出現新的疑難雜症,例如:除了替入境乘客量體溫外,你還能做些什麼保護國家?誰有權利限制民眾待在家中?誰有權力可以命令警衛守在民宅外?
替一場主要發生在貧窮國家的疫情研發疫苗,要付出什麼代價?而今年截至10月中的伊波拉死亡人數,已經超過過去所有的加總人數。
全美陷入恐慌
美國本土第一位發病並死亡的患者鄧肯(Thomas Eric Duncan),以及治療他而意外染病的2位護士,這些消息動搖了美國人民對國家醫療應變系統的信任,人們瞬間變得激動慌張。
在俄亥俄州,一所學校傳出關閉的消息,原因是有一位職員搭過鄧肯坐過的飛機,但他們並不是在同一架班機上。
另外,德州大學則傳出拒絕來自奈及利亞的入學申請,理由是因為「該國有伊波拉確診病例」出現。更誇張的,緬因州一名教師必須請上3周的假,原因是她到有傳出伊波拉病例的達拉斯地區參加教師會議。
我們都死定了
不只美國,這場對伊波拉的恐懼也發生在其他國家。
傳出護士染病的西班牙,當地官方除了將護士隔離治療外,還為了防範病毒擴散將護士的狗安樂死,當地的推特上也不斷有網友響應著「我們都死定了」(#VamosAMorirTodos)的hashtag。
馬其頓共和國當地有許多遊客被困在旅館內不得外出,原因是旅館有英國籍遊客病死,但最後證實死亡原因和伊波拉病毒完全無關。
打擊醫護人員的心
最讓人擔心的,是這一波波彷彿失去理智的恐慌,可能會導致大眾對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們退縮。伊波拉疫情正是需要許多醫護人力投入之時,社會大眾的反應卻讓情況變得更加困難。
例如,無國界醫生組織的護士希克斯(Kaci Hickox)從獅子山返美後,儘管完全沒有症狀,抽血檢驗也是陰性反應,但卻被迫隔離在紐澤西政府設下的帳篷中。
希克斯說:「這真的很荒謬,我們花了這麼多時間吵著要怎麼監控從疫區返國的民眾,但我們最能保護大眾的作法其實是遏止西非地區的疫情持續散播。」
300多名醫護人員死亡
已經隨著無國界醫生組織征戰多年的護士希克斯,她說這次的伊波拉病毒和過去碰上的疫病不一樣:「(伊波拉病毒)是那種會一次感染整個家族,並讓孩子變成孤兒或是母親沒了孩子的疫病。」
此外,只要出現一點點漏洞,或是被針管稍微劃到,這種病毒就可以殺死在前線作戰的醫護人員。現階段,有超過600位的醫生和護士以及其他醫療人員染上病毒,其中有300多人不幸死亡。
32度高溫下穿不透氣防護裝
回想之前,希克斯說他們曾碰上同隊的醫療人員染上伊波拉病毒,這也是無國界醫生組織的第一起伊波拉病例,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退出。
進入獅子山共和國的第二大城市時,希克斯也等於要開始面對一連串嚴峻挑戰:「來自世界各國的人員通常是一天工作六天,每天工作12-14個小時。」
「當時的氣溫高達32度以上,我們穿的防護裝因為必須防水所以完全不透風,也因為這樣,我們只能穿著防護裝工作約1個小時左右,但當你碰上一個醫療中心只有9名醫護,而病人有35人的情況時,你真的沒有太多時間去回應每一位患者的需求。」
揮之不去的挫折感
希克斯繼續說道,你該怎麼安撫這些痛苦呻吟的患者?當你臉上罩著起霧的護目鏡、嘴上的聲音是透過雙層口罩傳出時,你要怎麼替這些人打氣?對抗伊波拉病毒,就代表你必須不斷面對這些恐怖的感覺。她也談到,這些讓人灰心喪氣的感受揮之不去,不管他們做了些甚麼,總覺得還可以做更多。
恐懼環伺 繼續奮鬥
救護車駕駛嘉萊,他救了一位小男孩,卻也因此染上病毒差點沒命,他回想當時他決定站出來協助救援,其實是因為沒有選擇了:「我們必須這麼做(對抗伊波拉病毒),因為沒有人願意來幫我們。所以我們決定來承擔這些風險,恐懼和害怕隨時都在身邊,但這並沒有壓垮我們。」
他們就是2014風雲人物
伊波拉是一場戰役,也是對人類的警告,它讓我們知道全球的醫療防護體系無法保護我們染病,這邊說的「我們」指的是每個人,不是單指住在遙遠國家的人。我們可以安穩入睡,是因為有一群英雄願意替我們起身奮鬥,他們不眠不休,懷抱勇氣和慈悲地替全世界爭取對抗病毒的時間。
他們甘冒危險、他們努力不懈、犧牲小我拯救人類。這群伊波拉醫護戰士就是《時代雜誌》2014年風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