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衣服都賣給了誰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友站 端傳媒 蘇靈茵 發自巴黎 ---
紐約、倫敦、米蘭也有時裝周,巴黎為何總是更一枝獨秀?說到底,皆因時尚是國策。事實是,全球保守估計買的起 HAUTE COUTURE 的人也不超過兩千,而大部分都是來自中國、俄羅斯以及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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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9日,巴黎,穿着高級訂造服的模特兒參與巴黎時裝周並在後台拍照。攝:Gareth Cattermole/GETTY/端傳媒提供


巴黎花葉凋零之時,時裝春夏的爭妍鬥麗才又開始上演:一年兩度時裝周再一次大鑼大鼓開展。場外街頭化作時裝展場,男男女女花枝招展,等待成為鏡頭的獵物,場內各大品牌的戲碼陸續上演,在走道上;在社交網絡上。

也大概是這星期,讓人稍稍忘記歐洲身陷的經濟泥沼。再過三兩星期,全球 FAST FASHION 的貨架上該會找到率先試穿新季系列的姊妹貨,常人如你我,其實也是時裝周的一分子,影響無遠弗屆:

這就是巴黎的過人魅力,時裝不單是打扮漂亮,而是推動一國文化、經濟的支柱,從十七世紀初始至三百多年後的今天,依舊向外輸出法國的軟實力。

時尚生產的,是美還是醜?

紐約、倫敦、米蘭也有時裝周,巴黎為何總是更一枝獨秀?

說到底,皆因時尚是國策──說的不是奧朗德,而是波旁皇朝的路易十四。三十年戰爭後,法國成為了歐洲第一強國,更是第一個把時裝發展成工業的國家,講求的不單是裁縫手藝,更重要的是原創性。十七世紀,在世人還不知 FASHION 為何物之時,有財力有餘暇講求一時之尚的,想必是帝皇之家。

法國作家/藝術家 Jean Cocteau 曾說:「藝術生產醜陋,但那醜陋時常隨時間流逝而成為美。而時尚,本是生產美,但那是隨時間流逝而變成醜陋的美。」

今天再次觀看太陽王畫像中臃腫的衣衫、屹立不倒的假髮,似乎也就應驗了那一句話,但不能否認的是,所謂時裝,的確由路易十四發起。為了宣揚國力、刺激紡織品出口,所有奢侈品生產都由皇室控制,除白瓷、刺繡等工藝以外,時裝也是其中一員。

所有在梵爾賽宮上朝的臣子也得按太陽皇的要求裝扮:當年髮髻愈高、裙襬愈闊就愈潮,而皇室的時尚觸覺更藉由1670年代開辦的時裝傳媒推而廣之。十八世紀,有錢外地人都紛紛來到巴黎訂造衣服,着裁縫仿照刊登在報紙上最新的時裝款式造衣,儘管嘴裏總是埋怨價錢太貴、潮流變化太快,歐洲貴冑還是樂此不疲。

時裝這玩意也慢慢向下滲透,皇室就成了美的最高指標,而資產階級出現、衛生水平提高也造就了需求,人們開始購買更多布料,以作替換之用。1830年,百貨公司開始出現,加速了時裝流通的速度。

時裝是藝術跟消費主義的混合體,當今世代尤其如是。設計師對身體、慾望和時代的感知,塑造出每季不同的時裝,而消費者則被時裝模造而不自知。參觀16區的館藏超過24萬件衣飾的 Musée Galliera ,就可以清楚看到法國時裝反映的時代轉變,看遍十八世紀至今不同年代的衣裳:瑪麗皇后(MARIE-ANTOINETTE)1785年的束身衣、67年秋冬季 Balenciaga 的 HAUTE COUTURE 都可以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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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時,時尚圈最知名的前衛設計師 Vivienne Westwood在登台致謝前確認自己的妝容。


巴黎時尚,女性解放運動

自路易十四開始,正如藝術演化一樣,時裝潮流往往都是對主流的一種叛逆。法國大革命推翻了波旁皇朝,時尚的標準也被重新定義,十九世紀的法國時裝開始慢慢「減磅」,鳥籠般的裙撐不見了,女士換上了較為輕便的棉布長裙,設計靈感源自古希臘/羅馬時期的款式。

來到了二十世紀,時裝秀逐漸成型,設計師離開了陳列室,轉而以天橋發表個人設計。法國攝影師 Seeberger 兄弟1909年至1939年的作品就正好見證了時裝時代的轉換,女性的衣著起了一場劇變:長裙換成了及膝短裙﹔女性亦開始穿起褲子(2013年前,法國女性在巴黎穿褲子,是違反法規的﹗法例在1800年推出,最後一次執法是30年代,運動員 Violette Morris 因堅持穿褲領獎而被褫奪奧運獎牌 )。

1909年,時尚女性的標誌有如葫蘆,束衣緊箍着腰肢,強調胸臀線條,頭戴綴滿羽毛花朵的巨型頭飾,頸背在鯨魚骨領中動彈不得,與其說是衣飾不如說是身體的籠牢,在工業社會中顯得格格不入。

女性首次成為了勞動市場的主要力量,衣飾也因此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解放女性身體開始成為了時裝設計師的自覺,時裝大師 Paul Poiret 1910 的設計,就把衣裙的腰線提高至胸口以下,摒棄令人窒息的束衣,然而這只是解放的第一步,讓革命進入白熱化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

一戰中,法國傷亡人數多達六百萬(而當年總人口也就只有不到四千萬),女性首次成為了勞動市場的主要力量,衣飾也因此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裙子明顯變短,女性流行梳 Bob 頭,法國稱之為 Joan of Arc ,軍服也成為了潮流的元素。十九世紀女性的傳統服裝都是非常累贅,到了二十年代,時裝設計師重新思考身體這兩個字,認為衣服應為活動,為身體而設,而不是把身體包住,新設計賦予女性前所未有的自由,是身體也是思想的解放。

Seeberger 照片中不時看到女性抽煙的畫面,在舊時代只有妓女才會公然吸煙,一般女性有這習慣也要躲起來抽,可以看到女性的自主權提升。傳統的裁縫也逐漸被量產的 READY TO WEAR 取締,時裝的受眾愈來愈廣,影響力也愈來愈大, COCO CHANEL 及 YVES SAINT LAURENT 正是男裝女穿的潮流推手。

巴黎的時裝工業發展至二十世紀,已是法國主要的經濟命脈。設計師、生產線、模特兒、攝影師、時裝媒體,以至仰望 HIGH FASHION 的大眾時裝品牌,已成為一個龐大的生態圈,養活了千千萬萬法國人,吃這口飯的巴黎人,對時裝自然更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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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了bob頭的模特兒參與倫敦時裝周。攝:Gareth Cattermole/GETTY/端傳媒提供


法國時裝的遠東盟友
READY TO WEAR 反映時代,在瞬息萬變的網絡時代,潮流轉換也就更來去匆匆,可是 HAUTE COUTURE 卻是美的經典,也是巴黎時裝最大的光環。要擔得起這個名號,也有嚴格規定。品牌得按國家 Fédération Française de la Couture 的規定,聘用不少了20位師傅,每天得發表兩季新系列,全人手製的作品不能少於35件。動輒索價數十萬至數百萬不等的 HAUTE COUTURE 也許是時裝的終極奢華,但卻不是品牌的生財工具。

事實是,全球保守估計買的起 HAUTE COUTURE 的人也不超過兩千,而大部分都是來自中國、俄羅斯以及中東,每件作品集20位師傅的功力,也得花上700小時才能完成,加上用料成本昂貴,更多時候是賠本生意,因此歷年不少品牌脫離了 HAUTE COUTURE 的行列,轉而發展更容易圖利的 READY TO WEAR ,堅持下來的(巴黎現存的也大概只有12家,包括 CHANEL 、 JEAN PAUL GAULTIER 和 GIVENCHY 等),都視之為品牌形象的重要一塊,對 READY TO WEAR 的銷售也有直接幫助。

今年巴黎時裝周恰巧就碰上了十一黃金周,老佛爺也識趣地辦起了 THE GOLDEN WEEK ,場內名店的門前跟廣東道無分二致,排起了長長的人龍,承傳300多年的法國時裝,符合了路易十四征服外邦的心願,雖然今天大部分法國人只穿 MADE IN CHINA的 FAST FASHION ,但其時裝精神依然在炎黃子孫身上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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