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康熙皇帝的委託
十六世紀晚期起,歐洲天主教傳教士陸續遠赴亞洲傳教,中國一些傳統文人也對這些來自海外的「西僧」,以及他們帶來的歐洲知識與技術感到好奇,雙方因而揭開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新篇章。
十七世紀晚期,淸朝的康熙皇帝也頗注意這類知識,尤其對數學特別感興趣。他也想試試這些新事物是否能投入實際應用,其中一個嘗試,就是請傳教士幫他把帝國統治的天下畫成精確地圖。
縱觀大清帝國的天下:皇輿全覽圖
在康熙皇帝委託下,耶穌會士白晉(Joachim Bouvet)、雷孝思(Jean-Baptiste Régis)、杜德美(Petrus Jartoux)等法國傳教士,就在1708年於長城地區啟動測繪工作,隔年完成圖稿。之後,在其他耶穌會士與淸廷官員參與下,淸朝各省份與周邊地區的測繪行動也接續展開,到了1717年,終於完成全套28幅的圖稿,送交木版雕刻印刷,這即是《皇輿全覽圖》最初成果。1721至1722年又有一次增修刊印,圖幅數量更擴大到32幅的規模。
這套《皇輿全覽圖》是以天文觀測、三角測量等技術進行現場測繪,搭配相關文獻資料補充製作而成,主要描繪大淸帝國領土,但也包含朝鮮半島全境、俄羅斯帝國南緣一隅等非版圖地區,原圖比例尺大約一百四十萬分之一。它跟中國常見的傳統山水畫式輿圖有非常大的差異,一條條的經緯網格線在圖上縱橫交錯,反倒像是當代人們常見的地圖。雖然它無法眞的跟現在的電子地圖完全吻合,但在十八世紀當時,已算是前所未見的精確地圖。
海外的島嶼也要畫進去
當時的臺灣已在淸朝統治之下,所以也是《皇輿全覽圖》的描繪對象。為了進行實地測繪,馮秉正(Joseph-Anne-Marie de Moyriac de Mailla)、德瑪諾(Romanus Hinderer)與雷孝思等三位法國耶穌會士,就在1714年4月從廈門坐船出發,先至澎湖、再抵臺灣府城,展開為期一個多月的臺灣地圖測繪行動。
這段期間,三個人分頭工作。雷孝思、德瑪諾跟一些陪同的淸朝官員,負責中、北部地區;馮秉正與另外兩名官員則負責府城及臺灣南端。最後繪製的成果被呈現在〈福建省圖〉右下角,圖中的臺灣很接近我們從衛星影像所熟知的形狀,但卻只有西半邊,少了東半邊。
等等,臺灣只畫了一半?
為何臺灣只畫一半?這是因為馮秉正相當淸楚當時淸朝在臺灣的統治狀況。1715年,他給法國耶穌會科洛尼亞(de Colonia)神父寫了一封工作業務的報告信,描述:「臺灣島並未完全控制在中國人手中,它似乎被一條高大的山脈分為東西兩部分……只有山巒以西的地方才屬於中國,東部只有野蠻人居住。」
由此可知,馮秉正等人知道臺灣有完整的輪廓,但仍然依照淸朝統治者的觀點,只測繪西半部,不處理東半部。這套陸地實測的臺灣基本地圖,就因為這段特定的時空背景,而呈現出獨特的半邊姿態。
最新版中國地圖 歐洲人也愛不釋手
之後,有些參與製圖的傳教士們回到歐洲,也把相關資料一併帶回,《皇輿全覽圖》因此流傳到歐洲,並影響歐洲製圖師對於東亞地理空間的描繪與認識。法國的唐維爾(Jean-Baptiste Bourguignon d'Anville)就是深受影響的其中一位。
唐維爾曾繪製一套法文中國地圖,就是依據《皇輿全覽圖》製成。那套圖先收錄在耶穌會士杜赫德(Jean-Baptiste Du Halde)在1736年於巴黎出版的《中華帝國及中華韃靼地理、歷史、編年、政治與自然環境的記述》(Description Géographique, Historique, Chronologique,Politique et Physique de l'Empire de la Chine et de la Tartarie Chinoise)一書,隔年又在荷蘭海牙單獨出版《中國新地圖集》(Nouvel Atlas de la Chine)。這些地圖出版品堪稱是十八世紀歐洲最新的中國地圖資料,所以也陸續受其他製圖師引用,例如十八世紀中葉法國地理學者培林(Jacques-Nicolas Bellin)所繪製的〈福爾摩沙島圖〉,就是以唐維爾地圖為主,並且拿早先荷蘭人的圖資,把缺少的東半部給補起來。
除了法文版,還有英文版
至於這幅〈福建省圖〉也是唐維爾地圖相關延伸版本。它收錄在1738年於英國倫敦出版的杜赫德《中華帝國記述》英譯本裡,是中國各省分圖的第四幅,由英國地圖雕版師鮑恩(Emanuel Bowen)製作。其內容大致與法文版相同,所以也是源自《皇輿全覽圖》的資訊,只是文字全部改成英文,並在左下角條列福建省各主要城市的經緯度數字,而在標題下方,則多註明了「Inscribed to the Reverend Dr. ALLIX, Dean of Ely 」(題獻給伊利座堂主任牧師阿里克斯)等,應是製圖者給予其贊助或支持者的表揚回饋。
19世紀中才有完整的臺灣面貌
在這段橫跨千里的歐亞人群互動與地圖流通中,半邊模樣的臺灣,就這麼進入了十八世紀歐洲人的眼簾。直到十九世紀中葉歐美人士再度來到東亞海域測繪,臺灣才又有不一樣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