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相同感覺,跟美好的往日時光比起來,現今社會存在太多容易失去理智、為了大小事情而憤怒的人們?特別當你拿起手機,看到各種激烈指控、現成標籤隨著時下當紅話題而充斥螢幕,你感覺到社會充滿對立衝突,似乎無藥可救,你開始懷念當年社會一片溫馨和諧的舊日。
如果是,那麼你並不孤單;但如果我告訴你,這是一種錯覺呢?
喜劇界的殘酷現實 愈自由愈「與世界為敵」
現代人每天滑手機,掛在社群媒體上,很難不覺得這個世界充滿敵意。很多人忘了,不過是10幾、20年前的事,當人們想要公開發表不同意見時,除了去辦公室茶水間高談闊論,不然就是讀者投書,看看有沒有機會登到報紙的論壇版。
大眾媒體時代,假使有100人看一件事不爽而投書報紙,編輯只會選一則刊登。但社群媒體時代,編輯過濾的功能失效,100則批評意見會同時到達讀者眼底,產生這個世界充滿敵意的錯覺。
這是網路文化主導的言論市場,從政治攻防到娛樂八卦,每天都有新的案例出現。在網路上檢舉某人或特定內容,因不符合自己認同的政治正確而群起出征,發起抵制,在台灣叫做「鄉民正義」,在美國有「取消文化」(Cancel culture)之稱。
這是美國喜劇界必須面對的殘酷現實─言論自由愈發達的國家,說一個笑話所要面對的後果可能是「與世界為敵」。
取消文化有如言論審查 喜劇老演員這樣看
最近一個關於笑話有沒有紅線的激烈討論,就是去年奧斯卡金像獎,串場人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拿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老婆的光頭造型當笑話,引發威爾史密斯上台動粗的驚人場面。與威爾史密斯的驚天一掌相比,觀眾的直接反應─排山倒海的網路聲浪、動輒出征的取消文化,反而是現今喜劇演員在構思笑話時,最需要考慮的因素。
單口喜劇表演向來直接面對群眾的回應,無論是掌聲或是嗆聲。曾任喜劇演員的歷史學家奈斯洛夫(Kliph Nesteroff)對《洛杉磯時報》說,他在1990年代演出的時候,遇過觀眾上前拳打腳踢和潑啤酒等失控行為,還有俱樂部老闆不喜歡他的內容,在他演出時把喇叭接到廣播電台,直接蓋過他的聲音。
奈斯洛夫開玩笑說,這就是取消文化的前身,「但在喜劇界,人們會認為這些批評或衝著你來的反對聲音,最終會讓你的表演變得更好」。
奈斯洛夫談到的喜劇場景是在推特等社群媒體還沒問世之前。到了現在,隨意出征的取消文化是否成為另一種形式的言論審查,讓標榜無所不談的喜劇圈自我設限?
喜劇演員勞林斯(Donnell Rawlings)表示,取消文化之盛行,已經演變成一種社群媒體裡的上癮現象,「對某些人來說,可以獲得15分鐘爆紅的最佳方法」,只要擷取某段喜劇演出的幾句話,再配上字幕,讓這段演出看起來很不恰當,很容易就能詆毀一名喜劇演員多年的努力。他認為這對喜劇這門行業很不尊重。
不同風格有不同觀眾 取消文化終有退潮一天
喜劇演員一直以來都在火線上工作,面對不同的審查。遠在中世紀歐洲宮廷裡,逗國王開心的弄臣要是講的笑話不得體,可能面臨牢獄之災,甚至性命不保。後來的喜劇演員在市集或公眾廣場演出,稍有不慎讓觀眾不喜歡,可能會被丟石頭或廚餘。
20世紀初的美國,興起一種結合歌舞、雜耍的「綜藝演出」(vaudeville),當時警察有權可以取締表演中的敗壞風俗或是淫穢用語,喜劇演員可能因為尺度太開而被捕。近百年後的今日,這樣的法律已在全美絕跡,唯一要面對的風險就是取消文化。
社群媒體主宰的世界,不斷更新的即時新聞,同一事件換了標題在各家媒體重複推播,使得爭議事件經常顯得比以往更戲劇化,這是取消文化盛行的背景。甚至有批評者指出,政治勢力利用取消文化,在爭議話題當中博取支持,透過分化群眾而取得政治利益。不過,對一些喜劇演員來說,取消文化也有退潮的一天。
勞林斯就說,人們開始厭倦取消文化,對於一些過度小題大作的爭議話題感到疲乏,原因是「他們濫用了自以為擁有的權力」,動不動就出征、抵制,結果是「如果粉絲覺得沒關係,那麼取消文化就不存在」。
從喜劇演員的角度來看,他認為人們對脫口秀太過挑剔,畢竟不同風格的表演者各自有不同的觀眾群。「事先瞭解這個演員的風格和背景並不難,如果你不喜歡這個演員,你大可不要買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