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好笑嗎?但如果這句話的情境是,單口喜劇演員站在舞台上,將自己童年遭受虐待的傷痛當成段子來說,自己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呢?
根據《衛報》報導,由英國喜劇演員安吉貝爾徹(Angie Belcher)推動的「轉診喜劇」(Comedy on Referral)工作坊,邀請了童年時期曾遭受暴力、性侵的當事人,透過學習單口喜劇(Stand-up Comedy)來面對過去的創傷,並與心理學家合作,希望他們透過學習喜劇技巧,重新找回對自身故事的掌控權。
用單口喜劇,主導自己的故事
擁有數十年教授喜劇經驗的安吉,因為時常聽到學生反饋,他們透過單口喜劇探索自己的個人經歷後,變得更堅強也更快樂。這啟發了安吉想要證明單口喜劇裡用的方法、練習和遊戲,可以幫助人們走出負面情緒,例如精神疾病、產後憂鬱症、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和焦慮症。安吉認為,雖然創傷並非可以輕易笑談的話題,但如果能將其轉化為讓他人發笑的內容,也許會有所助益。
參與「轉診喜劇」工作坊的學員多數已接受過長期的心理治療,現在正尋求新的方式來幫助自己繼續前進,
「說某件事好笑,並不意味著它不悲傷或不嚴肅。」
「讓受害者能夠嘲笑霸凌者,這是一種掌控權的轉變。他們不再是受害者,而是能夠主導自己故事的人。」
「我有話要說,而且我能勇敢說出來」
要與陌生人分享自己的傷痛,還要將故事說得有趣,對於多數人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克服恐懼本來就是一個過程,」安吉解釋道,「一開始我們會玩很多遊戲,接著我會悄悄地加入一些環節,讓學員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表演。等到他們發現時,他們已經站在舞台上完成一場即興演出。」
「轉診喜劇」工作坊不只要讓學員發掘自我,也要讓他們建立信心,意識到「我有話要說,而且我能勇敢說出來。」安吉也強調,將自己的故事變成單口喜劇,並不是為了抹去創傷,而是讓人們能夠稍微喘口氣,「我希望大家能把工作坊中所學到東西應用到日常生活中,」
「希望他們不再活在『被欺負的青少年』或『憂鬱的二十多歲青年』的角色中,而能找到一個新的自己——一個富有幽默感的人,用不同的方式享受生活。」
「站上舞台,我為自己感到自豪」
根據《衛報》報導,一共有12名學員參與這項工作坊,他們都是孩童時曾遭性虐待的受害者。學員之一的萊恩摩爾(Ryan Moore)表示,「兒童性虐待本身絕對沒有任何值得一笑的地方,但這段經歷塑造了我『瘋狂』的成年生活,而這部分確實很有趣。」
「任何醫生開給我的藥物,都比不上我站上舞台,談論我人生中所有困難事情時的感受。」萊恩強調,「當我在舞台上如此坦率、誠實地面對觀眾時,能夠與他們建立起連結,這種感覺非常療癒,讓我下台後整整一週都情緒高昂,並為自己感到自豪——相比於單純依賴藥物活著,這讓我更有掌控感。」
Great to be featured in The Guardian today about my work using comedy with survivors of Childhood Sexual abuse alongside Southmead Project The Green House Bristol Viv Gordon Company and Survivors UK https://t.co/0WHa3BUAuC
單口喜劇真的能治癒心理創傷嗎?
藝術工作坊Kindreds Creatives的總監珍美瑪(Jemima Foxtrot)表示,將創傷轉化為單口喜劇是一種高風險策略,「當我遭受虐待時,我幾乎說不出那些字眼,甚至必須寫下來才能告訴我媽媽,」她說。「但我現在必須在舞台上反覆處理這些故事,我終於到達一個可以公開談論它的境界。」
「轉診喜劇」的關鍵,在於如何平衡個人故事與創傷的界線。安吉強調,為了避免學員被自身創傷觸發,他們與心理學家合作,確保在學習喜劇寫作過程中,獲得適當的心理支持。
慈善團體「英國倖存者」(Survivors UK)的詹姆斯麥金農(James MacKinnon)同樣對這方法表示支持,
「這個方法並不適用於所有人,但單口喜劇確實能帶來強大的主導感與釋放感,以全新的視角看待傷痛。」
▲影片為安吉貝爾徹2024年推動的喜劇工作坊,透過單口喜劇改善男性的心理健康以及自殺問題。
英國每十名兒童中就有一人曾遭到性侵
根據兒童保護實踐審查小組(Child Safeguarding Practice Review Panel)數據指出,英國約有1100萬人在童年時曾遭受性侵、性暴力,每十名兒童中就有一人在16歲前遭到性侵。這種童年創傷可能導致成年後的成癮、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人格障礙,甚至自殺風險增加。根據英國國民保健署(NHS)數據,2024年英國共有870萬人服用抗憂鬱藥。
為了幫助這些受害者走出傷痛,在安吉的推動下,「轉診喜劇」已獲得英國國民保健署與診所的支持,被正式納入旨在強調以人與社會連結作為治療的「社會處方」計畫(social prescribing),成為減少藥物治療的替代方案。
提供性侵受害者心理支持的慈善機構「綠屋」(Gemma Halliwell)執行長潔瑪哈利維爾(Gemma Halliwell)表示:「受害者需要找到方法,在承受痛苦的同時,仍能懷抱希望、保持積極,並走向康復,而這正是喜劇能發揮作用的地方。我們必須支持受害者,陪伴他們找到自己的聲音——並非每個人都需要言語治療或藥物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