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圖書館】「你相信自由意志嗎?」做決定的不是你的意志,還有美醜、飢餓與噁心

——本文為地球圖輯隊 X 鷹出版合作——

你相信自由意志存在嗎?你認為人真的能成為自己的主宰嗎?長久以來,「自由意志」與「決定論」雙方的支持者,反覆爭辯、論證著這個議題。

本書作者羅伯.薩波斯基(Robert M. Sapolsky),篤定地認為「人類沒有自由意志」。他從生物學、神經科學等角度出發,以各種實驗、數據佐證,表明人類的每個行為背後,都是由一秒之前、一分鐘之前、一天之前、一年之前、一千年之前……一系列複雜的基因、環境、文化因素所構成。

針對決定論和自由意志之間的爭論,薩波斯基也正面迎擊,駁斥現代物理學提出的、似乎能佐證非決定論的混沌理論、突現複雜性科學和量子物理學,一再強調自由意志並不存在。內容雖深入,但薩波斯基以詼諧輕鬆的方式,帶領讀者展開一場精采的論證之旅。

本書的推薦序提到,對於不相信自由意志者,應該看看這本書提出的大量科學證據,以及強大、周全的論證;如果你相信自由意志,更應該看看這本書,因為這本書將對自由意志提出最嚴酷的挑戰。無論你是否贊成薩波斯基的觀點,這本書都將成為以有憑有據的論證來挑戰你的可敬對手,引發讀者深入思考人性、人類行為,以及我們究竟是誰。

本文摘自羅伯.薩波斯基著作《命定:沒有自由意志的科學》,以下為本書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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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意圖,都是過去的總和

出於我們對所有利貝特風格事物的喜愛,我們讓你坐在兩個按鈕前;而你必須按其中之一。關於按每個按鈕的結果,你只獲得模糊的資訊,除了被告知若你選錯按鈕,就會有成千上萬人死去。現在就給我選吧。

沒有哪個自由意志的懷疑論者會堅持,有時你形成了你的意圖,傾身去按下適當的按鈕,然後突然間,構成你身體的分子以決定論的方式把你拋向另一邊,讓你按另一個按鈕。

我們會在本章證明,你最終無從控制自己形成的意圖。你想做某件事,帶著意圖去做某件事,然後成功地那麼做。但不論你有多熱切地想、多麼渴望如此,你都沒辦法促使自己產生不同的意圖。

你不能跳出框架進行——你沒辦法憑著想要,而得到能讓你「更想達成你所想做的事」的工具(好比說更自律)。我們誰都沒辦法這樣。

也因此,在頭上貼電極監測神經元在你形成意圖的那幾毫秒在幹麼,其實什麼也不會透露。要瞭解你的意圖來自何處,需要知道的就只是,在你形成「選擇要按這個或那個按鈕」之意圖的幾秒鐘到幾分鐘前,你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在那之前的幾小時到幾天裡你發生了什麼事。以及在那之前的幾年到幾十年裡發生了什麼事。以及你青春期、兒童期和胎兒期發生了什麼事。以及當注定要成為你的那個精子和卵子結合並形成你的基因組時,發生了什麼事。以及千百年前,當你的祖先正在形成培育你的那套文化時發生了什麼事,以及幾百萬年前你這個物種發生了什麼事。沒錯,就這些全部。

瞭解了這個疊烏龜主義就能夠證明,你所形成的意圖,你身為的這個人,何以是那之前所有生理和環境互動的結果。全都是超出你控制的東西。每個先前的影響,都直接起因於前面的影響效應,可說無縫接軌。因此,在這整個序列中,沒有哪一個點可以讓你插入一個「將會存在於那個生理世界內、但不屬於該生理世界一環」的意志自由狀態。

利貝特做了什麼實驗?

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神經生理學家利貝特(Benjamin Libet),於1983年發表了一項震驚神經科學界的實驗。

他設計了一個情境,讓受試者的頭皮上安裝測量大腦活動的電極裝置,接著要求受試者動動自己的左手腕或右手腕。不過,在受試者動作之前,必須在「決定動作」的當下立刻回報。

結果,利貝特透過精密的碼錶裝置測量發現,受試者出現「舉手的意識」前一秒,大腦神經就已出現反應。平均而言,受試者大腦神經釋放電流的時間,比受試者意識到自己做決定的瞬間早了400毫秒出現;後者又比實際的動作早了200毫秒。

這項研究看似只是呈現人體活動的順序,卻引起一番對於「自由意志」是否存在的熱烈討論,到今天仍然爭論不休。

照理來說,如果自由意識存在,人們「做決定」的時間點,應該比大腦的生理變化更早。然而實驗結果卻全然相反。依照利貝特的實驗結果,我們以為的自我意識,早在我們發現它之前,就出現在大腦中;而這個「意識」,則是大腦神經網絡因當下狀態產生的變化。

藉此,認為自由意志不存在的學者們主張,人們當下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人體反射性的反應,而不是由個人的意志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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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的氣味決定是否友善

我們來問那個意圖從哪裡來的第一版本:在那個意圖形成的幾秒至幾分鐘前流入你腦中(其中一些你甚至沒意識到)的哪些感官訊息,有助於形成那個意圖?答案可以很明白——「我之所以形成按下那個按鈕的意圖,是因為我聽到了要我這麼做的嚴厲要求,並看到槍口對著我的臉。」

但還可以更細膩一些。幾分之一秒內,你看到某人拿著一個物體的畫面;你必須決定那是一隻手機還是一把手槍。而你在那一秒內的決定,可能受到畫面中那人的性別、種族、年齡和表情所影響。我們都知道這個實驗的真實人生版,那會導致警察誤殺沒有武裝的人,也知道隱含其下造成那個錯誤的偏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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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意圖受到看來無關的刺激所影響」的例子已被特別研究過。有個領域關注感覺厭惡如何塑造行為和態度。在一項引用次數相當高的研究中,受試者評估自己對各種社會政治主題的意見並給予評分(例如「用1~10 的尺度來評分的話,你對於這段陳述的同意程度有多少?」)。

實驗顯示,如果受試者坐在氣味噁心的房間裡(和氣味中性的房間相比),無論保守派或自由派人士,對於男同性戀的平均友善度都會減低。你心想,當然啦——當人想吐的時候,對誰都不會那麼友善。然而,這個效應卻僅限於男同性戀,對女同性戀、長者或非裔美國人的友好程度則沒有改變。

另一個研究證明,噁心的氣味讓受試者更無法接受同婚(以及性行為的其他政治化面向)。此外,光是想著某件噁心的事情(吃蛆),就足以讓保守派人士更不願與男同性戀肢體接觸。

感覺越噁心,越在乎清潔

接著,在一個歡樂的研究中,受試者要不被弄到不舒服(把他們的手放進冰水),要不就被弄到噁心(把他們套著薄手套的手放在嘔吐仿製物中)。

接著,受試者得要針對懲罰「違反清潔相關規範的行為」給出建議(像是「約翰把某人的牙刷拿去刷公廁地板」,或是相當不落俗套的「約翰把某人推進爬滿蟑螂的大型垃圾箱」),或是針對懲罰「與清潔無關的違反規範行為」給出建議(像是「約翰用鑰匙刮了某人的車」)。

結果顯示:被假嘔吐物弄到噁心後,受試者會更傾向於懲罰違反清潔的行為;被冰冰到不舒服的人則不會有這種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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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噁心 = 道德的噁心

一個噁心的氣味或觸感,怎麼能夠改變不相關的道德評價呢?這個現象和一個叫做腦島(又稱島葉皮質)的腦區有關。

它在哺乳類身上是由食物酸敗的氣味或味道所活化,會自動促發吐出食物和該物種可能特有的反胃方式。因此,腦島居中促成嗅覺和味覺的噁心感,以此保護本體、避免食物中毒,在演化上是相當有用的東西。

但多才多藝的人類腦島,也會對我們認為道德上噁心的刺激做出回應。哺乳動物腦島的「這食物壞了」功能,可能有一億年那麼古老。接著在幾萬年前,人類發明了道德以及「對違反道德規範的厭惡(譯注:此處的英文和「噁心」一樣,也是disgust)」這類架構。

由於那樣的時間實在太短,不夠發展出一個新的腦區來「進行」道德厭惡,道德厭惡轉而加在腦島的職責上;如前所述,演化不是發明而是修補,用手頭上現成的東西來(優雅或不優雅地)即興創作。

我們的腦島不會去分辨噁心的氣味和噁心的行為,這就解釋了種種「道德厭惡會在口中留下臭味,讓你反胃,讓你想要吐」的比喻。你感覺到了某個噁心的東西,矮鵝……然後當那些人做了某件X時,你在無意識間會有種「那很噁心且錯誤」的想法。一旦這樣啟動,腦島接著就會活化杏仁核,這個對畏懼和攻擊性來說很重要的腦區。

想當然地,感官厭惡現象有其反面——甜食(和鹹食相比)會讓受試者把自己評為更令人愉悅,且更樂於助人的個體,並把臉孔和圖片都評定為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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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是外貌協會

若問受試者說,嘿,上週的問卷裡你不是覺得行為A沒問題,現在怎麼你(在這間有臭味的房間裡)就覺得有問題?為什麼?他們不會解釋一個臭味是怎麼混淆了他們的腦島,並讓他們沒那麼道德相對主義,而是會宣稱說,有些不久前的見解,促使他們(洋溢著虛假的自由意志以及虛假的有意識意圖)認定行為A終究還是不OK。

可以在幾秒鐘到幾分鐘內形塑意圖的,不是只有感官上的噁心厭惡而已;美也同樣可以做到。

幾千年來,智者們都宣告了外在的美如何反映了內在的善。雖然我們恐怕不能再公然宣稱如此,但「美就是善」的概念仍無意識地盛行:人們判定有吸引力的人比較誠實、睿智也比較能幹;比較有可能當選或受聘,薪水也比較高;比較不可能會被判有罪,判了也會得到比較短的刑期。

媽呀,我們的腦就不能把美跟善區分開來嗎?特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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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個不同的研究中,腦掃描器裡的受試者交替給某個東西的美(好比說臉)或某個行為的善做出評分。這兩類評價都活化了同一個區域——眼窩額葉皮質(orbitofrontal cortex,OFC),越是美或善,眼窩額葉皮質就越活化(而腦島就越不活化)。

那就好像,本來不相關的美感相關情感,跟法律天秤的大腦思考黏在一起似的。另一個研究也證明了這點——當將情感相關訊息輸送到額葉皮質的那部分前額葉皮質被暫時抑制時,道德判斷就不再被美學所染。

「很有趣呢,」有人跟受試者這麼說。「上星期,你把那人送去關無期徒刑。但剛剛,你看著做了同樣事情的那人,你卻投票送他進國會。怎麼會這樣?」而答案並非「殺人絕對是壞事,但我的天啊,那對眼睛就像一汪深邃又清澈的水潭」。抉擇背後的意圖是從哪來的?來自腦過去都沒足夠的時間來發展獨立的迴路,以分別評估道德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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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說謊後,請漱口

接下來,想讓某人更有可能選擇去把手洗乾淨嗎?讓他們描述自己做過的某件不道德糟糕事吧。在那之後,和先描述某件做過的道德中立事情相比,他們去洗手或去拿洗手乳的可能性會更高。

在指示下要去說某種謊的受試者,和那些在指示下要老實的受試者相比,會把清潔產品評分為自己更想要的用品(非清潔用品則不會)。

其他研究則顯示不可思議的身體專一性,(透過語音郵件進行的)口頭說謊會增加想要漱口水的欲望,而(透過書寫電子郵件)出手欺騙會讓人更想要洗手乳。

一項神經成像研究證明,當人透過語音郵件說謊而提高對漱口水的偏好時,所啟動的感覺皮質部位,跟用電子郵件欺騙而提高洗手乳吸引力時啟動的部位不同。神經元真的就是相信你的嘴或手髒了。

因此,在道德上感覺被汙染,會讓我們想要清潔。我不相信有靈魂可以讓那樣的道德汙點壓在上頭,但那樣的道德汙點確實壓在了你的額葉皮質上;在揭露了一項不道德行為後,受試者做起運用額葉功能的認知工作會比較沒效率……除非他們能在上述兩件事之間洗個手。

率先報告這個普遍現象的科學家,頗為詩意地把它命名為「馬克白效應」,名稱來自馬克白夫人(Lady Macbeth),她為了洗去想像中由謀殺造成的可恨血跡而洗手。反映那一點的是,先誘發受試者的噁心感,然後如果他們接下來洗過手的話,他們批判起潔淨相關的違反規範時就不會那麼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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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與否也會影響判斷標準

我們的判斷、抉擇和意圖,也會由來自我們身體的感官資訊(也就是體內感受)所塑造。想想一個和「腦島混淆道德厭惡和內臟噁心感」有關的研究。

如果你曾在波濤洶湧的船上飄盪,人還掛在欄杆上翻滾,那麼保證會有人悄悄靠過來,沾沾自喜地告訴你說自己感覺很舒服,因為他吃了點可以整胃的薑。在研究中,受試者要判斷違反規範(像是太平間的工作人員在無人盯著的時候,觸碰了屍體的眼睛;或是,從全新的馬桶取水來喝)的程度;而事前服用薑者,會減低不贊同的程度。

這要如何詮釋呢?首先,多虧了你那奇怪的人類腦島,聽聞社會不容的摸眼球行徑,讓你的胃翻攪起來。其次,你的腦在決定你對那行為的感覺時,有部分是根據你的翻攪嚴重程度——而多虧了薑,胃沒那麼翻攪。所以,殯儀館的惡作劇似乎沒那麼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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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不餓也有差

關於體內感受特別有趣的部分,是與飢餓有關的研究結果。有個常被提及的研究主張,飢餓讓我們不那麼能原諒他人。

具體來說,在超過一千次的判斷決定中都發現,離吃東西的時間越久,法官就越不可能會給受刑人假釋。其他研究也證明,飢餓會改變利社會的行為。

「改變」——究竟是像法官那樣減少利社會性,還是增加呢?這要看情況。在經濟賽局中,飢餓對於「受試者聲稱自己(和實際作為的仁慈程度)接下來有多仁慈」的影響,或是對於「受試者只有一次或多次機會遵守或不守規矩」的影響,似乎會有所不同。但關鍵點在於,當讓人們解釋(好比說)自己為何剛剛很和善,但先前並不那麼和善時,他們不會提到血糖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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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當我們坐在這裡,以假想中自由地做出選擇的意圖,來決定要按下哪個按鈕的時候,我們其實是受到我們的感官環境——糟糕的氣味、漂亮的臉龐、對一攤嘔吐物的感覺,咕咕作響的胃,快速跳動的心臟——所影響。這是否就證明自由意志是假的?才不呢——這些效應通常都挺輕微的,而且只出現在普通受試者身上,有相當多的人是例外。而這只是瞭解意圖從何而來的第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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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羅伯.薩波斯基著作《命定:沒有自由意志的科學》,繁體中文版由鷹出版所出版。欲購買的小隊員歡迎透過以下連結前往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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