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 奇怪捏.世代差異

MeToo運動後,職場有更好嗎?Z世代:與理想仍存在距離

9月13日,美國時代雜誌(TIME)公布年度「次世代百大人物」名單,首位告發隊內騷擾事件的女性自衛隊隊員——五之井里奈也獲選為「倡議者」的代表人物之一。五之井里奈挺身對抗性暴力,為所有受害者打開一扇大門,促使更多女性願意站出來,講述自己的故事。

MeToo運動自2017年底開始,在社群媒體上引起廣泛討論與響應,並逐步擴展至全球,讓人們得以重新審視職場中的權勢性霸凌問題,以及工作環境的性別平等議題。

在這個後MeToo、後疫情時代,正好也是Z世代開始步入職場的時機,他們所經歷的企業文化是否有所改變?各種內部與外部政策的訂立,是否幫助Z世代在面對剝削與不公時能夠挺身而出?經過了種種改革,Z世代身處的職場現況,真的有比前輩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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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世代看#MeToo

台灣MeToo運動雖然遲至今年才有了廣大迴響與揭露。讓我們將時間回推到2017年10月,好萊塢製片人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長年對於電影工作者的性騷擾性侵犯行遭到連環披露,演員米蘭諾(Alyssa Milano)沿用過去女權運動者所使用的標籤——#MeToo在社群平台鼓勵具有類似經驗的受害者公開分享,就此成了國際通用的反性侵害運動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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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世代(Generation Z,簡稱Gen Z), 廣泛來說是指2000年前後出生,現年約15到24歲的人。美國智庫組織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將1997年以後出生的人們歸於「Z世代」;若以此為區隔,當MeToo運動正鋪天蓋地引發熱議、掀起怒火時,絕大多數的Z世代們其實尚未成年。

BBC採訪了現年22歲、來自澳洲布里斯本的新創公司負責人史考特(Scott Miller)回憶:「當初只覺得那是個好萊塢的性騷擾醜聞,是有錢人或名人的事。對於我和我的同學們來說,並不覺得Me Too運動跟職場環境有何關聯。」

Z世代的職業生涯,在Me Too運動之後才開始

同為Z世代成員,現年24歲,來自南加大的丹妮爾(Danielle Farage)則因身處環境距離好萊塢不遠,且該校也在運動中爆發多起Me Too控訴,能較早意識到這個運動對於年輕世代的重要性,她回憶當時:「不免有許多憂慮,但也有點樂觀地認為,當我們這個世代進入職場時,大環境可能會因此有所改變吧。」

Z世代的人們,在後MeToo時代、後疫情時代開始逐年步入職場,可以說,他們的整個職業生涯都在這些全球事件之後開展。然而,公司文化、管理模式,以及許多性質特殊的職場環境,是否真的有所革新,或仍處於尚未明朗的職場狀態呢?

「看起來很好」企業建立機制,新一代自在發聲

根據調查,2017年後,因個人行為操守而遭撤換的CEO人數有所提升,各大企業也持續完善職前教育訓練、申訴機制,並鼓勵員工主動提出在工作場合所面對或目擊的不當行為。皮尤研究中心2022年的一份調查也指出,高達7成的受訪者「相信」在職場中表現不當行為的人必將承擔後果、追究責任;有六成的受訪者也同意:比起2017年以前,受害者或控訴者的聲音更能夠被人們所正視。

社會風氣的變化、工作環境的革新,或許不只是數據、紙上談兵,更重要的是那股「沒有禁忌、沒有限制,一切都有可能實現」的氣氛,以及積極尋求改變與突破的「創造力」——來自法國巴黎的新創事業導師,也是協助女性達成經濟自主的平台OwnYourCash創辦人伊曼尼(Imène Maharzi)如是說。

伊曼尼認為,這種氛圍不只影響了新世代的女性,更使「全世代」的女性賦權(empowerment)並積極促進改革。

在後MeToo時代,年輕一輩的員工不再只是「等待獲得允許」才願意談論特定議題,而能成為推動職場改革、為未來創新制度的一份子。

理想與現實矛盾:訓練歸訓練,性騷擾還是發生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調查顯示,18到29歲群體中,有高達64%受訪者表示理解且支持MeToo運動,而「30歲以下女性」對於此議題的支持度,更是所有群體之冠。然而,一份來自美國人力資源諮詢公司The Shift Workshop的調查卻發現,仍有多達2/3的女性,以及1/3的男性,曾經在過去三年內受到職場性騷擾。同時,勤業眾信聯合會計師事務所於今年六月發佈的「2023年千禧世代趨勢調查」亦然,有51% 的Z世代受訪者,在過去12個月內曾經歷職場性騷擾或微侵犯行為。

值得一提的是,在The Shift Workshop的調查中,有63% 的受訪者曾經在過去一年內成為職場性騷擾的受害者,但他們也表示,所任職的公司曾經在過去一年內舉辦職場性騷擾的相關課程。如此矛盾的結果,說明了一件事——「說得到,但不一定做得到。」

來自紐約的組織心理學家托瑪斯(Tomas Chamorro-Premuzic)直截了當地說,在MeToo運動之後,許多企業或組織紛紛「聲稱要建立文化包容性,對於有害的工作環境『零容忍』等等……但他們不一定都能做到。」

有苦難言,業界文化也不是說了就能改

根據英國慈善團體Young Women’s Trust在2019年報告,18-30歲女性中有25%的人,會因為害怕失去工作,而不敢公開性騷擾問題;幾所北美大學在2021年的研究也指出,員工對於男性主管在職場中的不當行為,較不願意出聲反抗(反觀,女性主管也仍會面對較多職場內部的反對力量)。雖然大多數員工相信職場中的性騷慣犯終將自食惡果,但即使在後MeToo時代,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挺身而出、孤軍奮戰。仍未爆發MeToo案例的職場,可能是現行管道不足以讓員工信任、管理階層有意輕忽,或早已有根深蒂固的職場文化、行規,使性別壓迫成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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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組織心理學家傑森(Jason David Phillips)過去任職於公關業界,曾在工作現場目擊許多性別壓迫的實例。他認為,公關性質的工作本來就必須與客戶、潛在客戶打好關係,有時候甚至要適度「討好」對方。如此一來,當員工受到不當對待——包含性騷擾到霸凌行為都有——他們也很難在這樣的職場文化中,獲得心理上的安全感,或是去舉報或揭露那些問題。

Me Too之後,仍停滯在上個世紀的法國廣告業

今年二月,法國一位名叫安・博斯塔(Anne Boistard)的廣告文案使用Instagram帳號 @balancetonagency 揭露了自己過去任職的廣告公司中,各種光怪陸離的性騷擾或性霸凌故事,並歡迎大家匿名投稿,原先只是想要與同業們交換情報、彼此提醒一下哪些公司可以去、哪些最好別接近,「我真的不想換到一家新公司,又得面對這種噁心的事,」博斯塔說。

Balance ton agency(@balancetonagency)分享的貼文

沒想到,帳號快速引起注目、追蹤者急速攀升,許多廣告從業人員一一現身說法,道出在當今法國社會中,仍然普遍存在的歧視現況。

博斯塔赫然發現,21世紀的法國廣告業界,跟美國影集《廣告狂人》(Mad Man)中所描繪的1960年代美國廣告業幾乎沒什麼兩樣:

「一群位高權重,自以為是世界之王的男人,持續打壓年輕女性從業人員。」

Me Too之後,大企業說一套、做一套,依然故我

於此同時,BBC也開始秘密訪查英國麥當勞的職場性騷擾與霸凌狀況,以及企業總部對此問題的敷衍了事。今年七月報導推出,文中列舉來自麥當勞員工與前員工的許多指控,並直指英國麥當勞放任加盟主管理失當,即使收到內部舉報,仍選擇漠視與消極處置。

值得注意的是,麥當勞在全英國擁有17萬名員工,其中多達75%為16-25歲——也就是Z世代。

英國麥當勞也不是沒有說過諸如「零容忍」或「創造安全的工作環境」這種話,甚至與英國平等人權委員會(Equality and Human Rights Commission, EHRC)簽下協議,承諾保護員工不受騷擾,並且持續訓練遏止問題發生。然而,根據員工證詞,所謂的「訓練」不過就是拿著平板電腦看看影片罷了——而且手上的工作還不能停。

「想走也走不了」的受困感

不少調查與統計皆顯示,Z世代的人們其實相當重視理念與價值觀,如同他們支持MeToo運動、多元社會、環境永續等,企業文化是否與Z世代的價值觀相契合,也是令他們在意的部分。不過,前述案例在在顯示,企業文化大概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改善, 職場現狀與他們的理想仍存在距離。

疫情的後續影響,也仍持續困擾著他們:有些在疫情期間踏入職場的Z世代,發現自己難以與職場中的前輩、同僚建立關係,也失去了彼此談論經驗、尋求協助的契機;全球經濟現況、生活成本增加,更讓他們承受著偌大壓力,「即使想走也走不了」的受困感,亦持續壓迫著Z世代勞動者。

當Z世代遇到千禧世代 差異或許是改革的契機

但我們仍可以對未來保持樂觀,當千禧世代與Z世代在職場中的相遇,可能促進有益的改革:千禧世代的人們正慢慢掌握管理階層,他們擁有與Z世代相似的價值觀,雙方得以相互理解、產生連結,卻也能為Z世代帶來不同時期——MeToo前與後、疫情前與後的生活經驗和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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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當越來越多Z世代進入職場,或是開啟新創事業,他們所持有的信念,例如對於資訊公開的重視、對於心理健康的關注,也有助於打造全新的、屬於Z世代的職場文化。同時,早已習慣隨時在社群分享生活、公開心情的他們,也擁有更多不同管道、帳號、平台得以發聲。

到了2025年,這些Z世代們,將達到OECD(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會員國整體勞動力的27%,佔據全球總人口的1/3。如果他們所處的工作環境無法有效改善,導致勞動力下降,洛杉磯組織領導專家西崎(Santor Nishizaki)警告,這將造成「毀滅性的影響——不管是經濟上、社會上,及其他各種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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