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史上最大規模兒童性侵案之一 前外科醫師侵犯近300名患者,受害平均年齡11歲

2月24日上午,一起規模龐大的性侵審判,在法國西部揭開序幕。

案件的被告喬埃爾.勒斯庫亞內克(Joël Le Scouarnec)曾是一名外科醫師,他被指控在過去執業的20多年間,性侵害高達299人。這些受害者,幾乎都是接受喬埃爾治療的病人,且多數都是兒童,受害時的平均年齡僅11歲。

這起受害者眾多、情節駭人的案件,也被認為是法國司法史上最大規模的兒童性犯罪案件之一。

*提醒:本文包含對於性犯罪的描述,可能包含令人不安的細節,請評估身心狀況斟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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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史上最大規模兒童性犯罪

去年年底,法國馬贊大規模性侵案才剛落幕,原告吉賽兒.佩利科特(Gisèle Pelicot)堅定無畏的身影,透過新聞媒體展現在全世界的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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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個多月後,法國另一起駭人的性侵案展開審判。週一,前外科醫師喬埃爾的性侵審判,在西部城市瓦訥(Vannes)的莫爾比昂省刑事法院(la cour criminelle du Morbihan)開庭。

經過檢警調查,曾在法國西部10多間醫療機構執業20多年的喬埃爾,被控在1989至2017年間,對299名患者進行111次強制性交和199次性侵害。在被害者當中,有158名男性、141名女性,案發時最年輕的患者僅幾個月大、最年長的70歲,平均受害年齡為11歲。

而且,與吉賽兒的案件類似,這些受害者在事發當下幾乎都沒有意識,處於麻醉狀態。一直到接獲檢警通知,才明白自己曾遭遇性侵害。

在調查過程中,喬埃爾已「承認涉及」大多數罪刑。接下來幾個月中,喬埃爾曾任職的各個醫院中的受害者將輪流出庭;醫院的高層也將至法庭說明,院方在喬埃爾任職期間採取的行動。這場審判預計將持續4個月,直到6月6日宣判最終結果。

揭開性侵真相的黑色日記

喬埃爾從大家眼中資深、優秀的外科醫師,被揭發為兒童性犯罪者的起點,為2017年4月,喬埃爾的鄰居、一名6歲的女童,向父母表示喬埃爾向自己展示下體與臀部,還要求女童脫下內褲,並將手指伸入女童下體。父母報案後幾天,喬埃爾迅速遭逮捕、起訴。

不過,警方搜查喬埃爾的住處時,驚覺女童的案件不過只是喬埃爾惡行的冰山一角。在喬埃爾的家中,堆滿各式各樣的性玩具和數十個穿著性感的娃娃,有些娃娃安裝了假生殖器,其中一個娃娃與兒童等高,穿著白色睡衣橫躺在沙發上;調查人員還找到幾台電腦、20多個硬碟,裡頭有多達30萬張兒童色情圖片、影片,以及喬埃爾長年累積的日記。

在數個月的調查過程中,警方仔細檢查喬埃爾留下的日記,發現在這些被暱稱為「黑色日記」(Carnets noirs)的文字中,喬埃爾詳細描述他如何在醫院的病房、手術室中,以醫療檢查為藉口,對患者進行猥褻、口交、手指插入等行為。在日記中,喬埃爾會稱受害的孩子們為「我親愛的小寶貝」,並對著他們說「我愛你」。

他還整理出幾張表格,詳列出多名兒童的名字、年齡、地址,以及施加性侵害的過程。此外,喬埃爾也在日記中寫下各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性幻想情節。

▲喬埃爾在自己的日記中,描述自己如何觸碰病患。

姪女、病患、鄰居都是受害者

歷經7年的調查,警方依循喬埃爾的紀錄,對照他的執業經歷,一一與表格上的名單取得聯繫,找出涉案的299名被害者。

在訊問的過程中,喬埃爾坦承這些文字都是他本人所寫,且自認為「戀童癖」。喬埃爾也承認,他最早在1985至1986年間,就曾對自己的姪女進行猥褻行為。

調查指出,其實在1997年時,喬埃爾的姊妹就曾懷疑自己的2個女兒遭喬埃爾騷擾,並在兩年後獲得女兒證實。不過,當時並沒有人提起控告,一直到2017年警方開始追查後,事件才得以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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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喬埃爾首先在第一階段的審判中,因性侵包含他的姪女在內的4名未成年人,被法國聖特斯(Saintes)的法院判處15年有期徒刑。今年2月展開的審判,則是針對他於1989至2014年間,在法國西部10多間醫院進行的性犯罪。

負責此案的檢察官克倫伯格(Stéphane Kellenberger)提到,如果此次審判中喬埃爾的罪名成立,將面臨最高20年的有期徒刑。不過由於他先前已有15年的刑期,不清楚法官會如何整合兩次審判的結果,決定喬埃爾最終需遭受的處罰。

一整個集體的失職

在這起案件中,除了喬埃爾驚人的犯罪行為,任由犯罪行為滋長的醫療體系,也是為人質疑的一大重點。法新社在報導中指出,這起犯罪案件是「整個集體的失職」,在喬埃爾任職的醫院中,有許多人早已知道或懷疑他的戀童傾向,卻未採取任何防範措施。

其實早在2004年,聯邦調查局追查含有戀童、兒童性虐待內容的網站時,就發現喬埃爾是2千多名用戶之一,並向警方通報;2005年,喬埃爾因訪問網站並持有兒童色情圖片,被判4個月有期徒刑,隨後獲得緩刑。

儘管法律規定,法院應將審判資訊通知喬埃爾執業的醫療院所,但是法院並未照做。且2004年的秋天,喬埃爾成功從原本已任職10年的醫院,調職到坎佩爾萊(Quimperlé)的醫院。

「當時,坎佩爾萊醫院和法國其他地方一樣,難以招募人才,且與外科密切相關的產科更面臨關閉的威脅。」坎佩爾萊現任市長奎內茲(Michaël Quernez)回憶,「新的外科醫生到來可能被視為一種解脫。」

無論是喬埃爾或法院,都未告知院方喬埃爾面臨的指控。不過,一名坎佩爾萊醫院的精神科醫師邦瓦洛特(Thierry Bonvalot),從同事口中得知喬埃爾的罪行,並逐漸發現喬埃爾行為的怪異之處,「我意識到他很危險,要求他辭職,而他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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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邦瓦洛特向院長通報喬埃爾的判刑紀錄與危險性,同時告知當地的醫師公會和市長。儘管如此,喬埃爾仍可以正常執行手術、治療,沒有任何限制措施;同年8月,他還被任命為外科部門主任,且在院方的文件裡,喬埃爾並沒有任何犯罪紀錄。

隨後,當政府收到通報時,坎佩爾萊醫院的院長還為喬埃爾寫了一封辯護信,表示他「認真且稱職」、「平易近人,與病患、家屬和醫護人員都保持著極好的關係」,強調喬埃爾的到來「讓我們的外科手術活動得以穩定發展」;當地的醫師公會則透過表決,以壓倒性的多數否決處罰喬埃爾,認定他的行為並未違反醫療道德規範。

到了2008年,喬埃爾輾轉應聘成為容扎克(Jonzac)醫院的醫生時,院長雖然知道他曾遭受司法定罪,卻對此置之不理,不但照樣聘雇喬埃爾,且完全未採取任何預防措施,因為「他沒有發生過身體攻擊行為」。於是,喬埃爾在這裡一路工作到2017年。

沒有制裁,也沒有任何預防措施

根據《紐約時報》報導,自從2004年喬埃爾被檢舉、2005年遭定罪後,往後幾年的執業生涯中,他又趁著職務之便性侵害50多名受害者。

兒童權利組織「兒童之聲」(La Voix de l'Enfant)的律師貝努瓦(Frédéric Benoist)批評,醫療體系、司法系統在此案中的處理方式,讓喬埃爾有機會侵犯更多受害者,「如果這一切在2004年就被制止,就不會再有更多受害者了。」

「他們不僅沒有制裁他,而且什麼也沒有做,沒有採取任何預防措施。」

「有多少人知道他是戀童癖,卻讓他繼續接觸未成年人?」一名匿名受害者憤怒地向法新社表示,「他們知道,卻什麼都沒有做。我希望他們都能接受審判。」

貝努瓦表示,目前「兒童之聲」已依據「危害他人」(Mise en danger d'autrui)的罪名,向案件中的知情者提起訴訟。捍衛兒童權益的組織「面對亂倫」(Face à l'inceste),也針對醫療、司法系統上訴,指責他們「不作為」。

法國全國醫師公會(Conseil National de l'Ordre des Médecins)則在聲明中提到,為了協助司法機關徹底揭露罪行、做出恰當懲處,以及維護醫療行業的誠信,全國醫師公會將以原告的身分參與庭審。公會也表示,他們「已採取一系列改革措施,加強警惕和以及和司法當局的協調」,「這種行為不應該發生,絕對不能再次發生。」

遺忘不等於不存在

為了容納數量龐大的受害者、家屬、律師與記者,莫爾比昂省刑事法院徵用了附近一所法學院大樓的兩個房間與演講廳。審判現場還配有心理學家與5隻援助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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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受害者在遭性侵時都還未成年,且處於麻醉或剛剛甦醒的狀態,因此,許多受害者罹患創傷性失憶症,遺忘或部分遺忘了當年的經歷。直到收到警方通知,他們才逐漸拼湊出自己身上出現的異狀。

「遺忘並不會減輕罪行的嚴重性。」一名受害者接受法國電視國際五台(TV5 Monde)採訪時提到,當他在事發的數十年後,閱讀喬埃爾在日記中描述自己12歲遭性侵的經歷,他感覺到內心的傷口遭撕裂,導致嚴重的憂鬱症,甚至產生自殺的念頭,「這些後果都是存在的,我每天都必須忍受它。」

據《紐約時報》報導,許多喬埃爾曾經的病人,在警方揭露這一切後,才理解他們多年的性功能障礙、憂鬱症、厭食症從何而來。有些人試圖自殺,有些人經歷離婚,有些人則面臨情感、精神的崩潰。

其中10名被害者的律師薩塔(Francesca Satta)提到,有2名患者接獲警方通知後自殺,然而他認為,了解這些指控、被認定為受害者,能夠幫助多數受害者治癒傷痛,「我相信人們應該說出來,讓自己能擺脫施虐者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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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羞恥轉移陣營

現年43歲的受害者艾梅莉(Amélie Lévêque-Merle),在這次的審判中選擇公開露面作證。1991年,喬埃爾在安德爾-盧瓦爾省(Indre-et-Loire)的城鎮,為9歲的艾梅莉進行闌尾手術。

「手術後我哭了很久,但我並沒有被侵犯或強暴的記憶,完全沒有。那更像是一個可能傷害到我的不當醫療程序。」艾梅莉提到,自己在手術後出現許多後遺症,包括越發嚴重的焦慮、飲食障礙、憂鬱症狀,無論是醫生、家人或他自己都難以解釋,「這種對醫院的恐懼、對治療的恐懼、對醫生的恐懼,完全是非理性的。」

艾梅莉也表示,得知事件的全貌後,他一方面找到解開自己身上謎團的種種答案,同時卻也對即將到來的審判感到焦慮,「對於我的創傷旅程,為了真正結束喬埃爾這個篇章,我必須被認可為受害者,否則我很難重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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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希望,藉由自己選擇公開露面,能鼓勵這個龐大案件中的其他受害者,一起站出來推動案件的發展。

「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讓羞恥轉移陣營。我希望這能夠鼓勵其他人也這樣做,因為我們常看到,受害者傾向保護自己而選擇隱身。我認為,就像佩利科特女士一樣,我們不應該感到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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