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罷工權的中國,罷工已持續發生20多年。在自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中國,工人不能像多數資本主義國家可以自組工會;在自我標榜是工人階級先鋒隊的中國共產黨,近兩年卻頻頻打壓聲援工運的左派學生。中國勞工爭取權益的故事,是帶著黑色幽默的血淚。
中共建政後,曾在1954年、1975年、1978年和1982年通過四部憲法。1954年的憲法並沒有罷工權,1975年、1978年的憲法都規定「公民有言論、通信、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罷工的自由」,但到了1982年的憲法,又取消「罷工自由」的規定。
香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潘毅告訴記者,罷工在中國處於「不違法也不合法」的灰色地帶。
近年中國經濟成長率持續下滑,2015年首次跌破7%,來到6.9%;2018年經濟成長率6.6%,是29年來最低。經濟情勢的變化、產業升級或轉移、加上勞工非政府組織(NGO)發展由盛而衰,這些對罷工多少都產生了影響。
理論上,迫於經濟壓力,員工為保住飯碗,會更願意配合資方,但實情是,罷工並沒有消失。
潘毅說,現在勞資關係變得比以往更複雜,譬如派遣工問題、工時變長、工資變少等,像深圳這樣的地方生活費變貴,勞工的生活壓力很大,經濟下行反而讓勞資矛盾加劇,罷工就是結果之一。
簡單梳理過去10年來,一些標誌性的中國勞工權益重要事件:2008年,中國開始實施《勞動合同法》,強制企業為員工購買「五險一金」,企業經營成本大增。相較於東南亞國家,中國勞動力不再廉價。
2010年,中國曾發生密集的罷工事件,台資與日資企業的管理和待遇成為外界批評焦點。當時富士康工廠一整年內發生14起員工墜樓事件,有六起集中發生在5月,引發社會轟動。
2012年起,一些勞工NGO和勞權律師高調介入多起工人集體抗爭事件。
2014年東莞裕元鞋廠罷工,起因是資方未按規定為員工繳交足額的社會保險。從4月14日到26日約3萬人參與,是中共建政後規模最大的罷工。由於裕元公司是台企,當時也有台灣勞團聲援。
那一年,中國有報導的抗議活動中,約三分之一與勞工問題有關。隨着工人抗議活動變得日益頻繁、浩大而嚴密,國家安全部門收緊了控制。
2015年12月,廣東廣州、佛山兩地有多達15名關注勞工權益的NGO負責人和工作人員被警方帶走,其中包括南飛雁社會工作服務中心負責人何曉波、番禺打工族服務部負責人曾飛洋、工作人員朱小梅。這三人被刑拘,罪名分別是「涉嫌職務侵占罪」和「涉嫌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
2016年,中國政府通過《境外非政府組織境內活動管理法》並在2017年開始實施,這幾乎形同在資金等各方面切斷境外NGO與中國本土NGO的聯繫,對廣東珠三角一帶的勞權組織來說是很大的衝擊。為了生存,許多這類NGO從爭勞權、教導集體談判,改為軟性的勞工服務或教育、輔導,透過企業購買服務維持生計。
去年以來中國最熱門的勞工議題有二。一是與佳士科技有關,一是網路工程師發起抗議「996」高工時的網路連署。
2018年7月,深圳佳士科技的員工要求自主籌建合法工會,卻遭資方、上級工會和警察打壓,30名工友與學生被拘捕,引發國內外輿論關注。影響所及,有人被退學、北大等幾所名校的馬克思主義社團也被強制改組,中共「舉著馬克思主義旗幟打馬克思主義」的做法暴露自身醜態。
中共在乎政權安定更甚於「左派的正義」。中國工會是官辦工會,「中華全國總工會」由中國共產黨領導,有人形容就像中國的民主黨派,表面上是多元的組織,其實只是共黨附庸,不會代表工人說話。中共為了控制社會,並不允許獨立工會存在。
潘毅說,佳士科技事件可以看做近年勞工NGO被打壓後的結果之一。如果早個五年、十年,就不會是學生而是NGO介入工運。學生過去這四、五年已在工運中獲得歷練,他們直接介入工運的效果不比勞工NGO差。
她認為,佳士科技事件不會影響其他工廠的罷工行動。事實上,在中國的新聞管控下,「佳士」已成敏感詞,很多中國人並不知道這個事件。
至於傳統上被認為「高薪」、「體面」的網路科技從業人員,因著大環境景氣變差、熱錢減少流入網路業等因素,他們開始抱怨高工時卻未得到相應報酬。2018年下半年,中國網路科技業開始裁員,有些員工工作量增加也被視為變相裁員。
潘毅認為,這一行勞資矛盾才剛開始,現在還看不出抗議996高工時活動會不會引發罷工,而且運動也必須有人帶頭,一切仍待觀察。
罷工的產生,起因是勞資矛盾,可能發生在私營或國營企業的任何一個行業,成果不一定是全贏或全輸,而是在過程中勞工多少能掙得一些更好的勞動條件,也因此讓人屢試不爽。
相較於歐洲國家及台灣的航空業者罷工引起消費者不便,中國雖然也有服務業的罷工,譬如物流業者、按摩行業等,但因規模不如製造業動輒上千人,也不直接影響末端消費者,再加上新聞管制,未引起媒體普遍關注。
延伸閱讀:《網路借貸平台危機爆發 中國金融難民:我的人生毀了》
《中國民主堡壘「烏崁村」村長被爆收賄認罪》
《香港白衣暴力團衝入港鐵站打人 元朗攻擊至少36人傷》